刘秀抬手,对着无垠夜空,轻轻握拳——
一拳握住的是鄗城热土,也是天下心跳。
“建武”第一页,在此刻,被火与风,同时翻起。
更鼓再响,已是建武元年六月七日子正。
新铸的“建武”铜壶滴漏,一声一滴,一滴一火。
火,从鄗城出发,沿驿道、沿水路、沿民间口耳,一路烧向长安,烧向陇西,烧向蜀中,烧向江左……
所过之处,旧旗缺角,新旗补缺;旧印崩角,新印补角。
缺角处,皆用鄗城那枚焦红掌印补就——
掌纹里,有天子血,有万民心,有火德真形。
火,不再只是火,
是心跳,
是天下归一的节奏,
是东汉二百年基业的第一声——
扑通、扑通、扑通……
从黄河到长江,从泰山到祁连,
万民同此一跳,
跳出一个——
建武火德真龙天子。
登基次日,建武元年六月二日夜。
鄗城行宫后苑,赤帷未撤,灯笼换作琉璃罩,火色被滤成柔橙,像一层轻绸铺在砖墁地上。
更鼓三响,刘秀屏退宿卫,只留一名小黄门远远执灯,自己携了两壶新丰酒,两副杯箸,悄然踱向偏殿。
殿阶下,邓晨已候着,青袍缓带,未戴冠,月色里仍看得出鬓边银丝——白日大典,他站在文官班尾,灯火映面,须发皆亮,百姓私呼“紫微星丈人”,声浪如潮,此刻却只余疲惫。
酒过一盏,刘秀先开口,声音低而缓:
“今日大典,朕望见百官后列,独缺一人。”
邓晨抬眼,未及问,刘秀又道:
“缺的是伯升(刘縯)。”
名字一出,两人同时沉默,夜风穿窗,灯影摇晃,像残旗犹在天。
刘秀举杯向空,一倾而尽:
“大哥死于更始刀,二哥、二姐没于小长安,尸骨无收。
朕今登极,却连给他们上一炷香都不能。”
邓晨喉头滚动,终是劝慰:
“陛下已赦天下,大仇终有日得报。
二姐地下有知,亦当含笑。”
提到二姐刘元,刘秀眼眶微红,却强笑:
“她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与三个女儿。
朕已下诏,封三个外甥女为乡君,采邑千户,够她们一世安稳。”
邓晨离席,伏地叩首,额头触地“咚咚”两声,未语先咽。
家常说尽,话题转到“神迹”。
刘秀失笑,指邓晨:“二姐夫,如今市井传言,说你是紫微星丈人,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朕是不是该给你建座生祠?”
邓晨后背一凉,连忙摆手:“市井妄言,陛下深知根底,臣安敢贪天之功!”
刘秀却收起笑意,目光炯炯:
“可朕记得,当年舂陵起兵,你确说过——‘秀有天命,吾为天遣来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