猖獗之地,无数忠良含冤而死。如今虽已昭雪,但创伤犹存。许多村落仍无学堂,儿童整日赤脚奔跑,不知读书为何物。
赵晟走访一所村塾,屋舍低矮,仅有两位女先生授课,教材还是十年前的旧本。孩子们围坐一圈,齐声朗读《千字文》,发音不准却极为认真。课毕,一名小女孩怯生生递上一幅画:歪歪扭扭的城墙下,站着几个小人,手中举着写着“不要说谎”的牌子。
“这是什么意思?”赵晟轻声问。
孩子答:“妈妈说,以前大人总骗我们,说那些被打死的人是坏蛋。现在我们知道不是。我们要记住真相。”
那一刻,赵晟久久不能言语。他转身对随行官员道:“明年此时,我要在这片土地上看到一百所新学堂建成,每所至少配备两名教师、一套完整课本、一口饮水井和一间医疗室。经费不足,我从内帑补。”
回程路上,三百学生提交了总计六十八万字的《民生录》初稿。赵晟日夜批阅,删改润色,最终汇编成十二册,命名为《天下足音》。书中没有华丽辞藻,只有泥土的气息、泪水的咸涩、希望的微光。他在序言中写道:
>“余巡行万里,非为彰显威仪,实为倾听无声。真正的江山不在宫阙之间,而在田埂之上,在灶台旁边,在孩童翻开书页的那一瞬间。制度或许缓慢,但只要脚步不停,终能抵达光明。”
冬月初一,车队返回京城。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寂静街巷,而是夹道欢呼。百姓自发悬挂红绸,张贴“民有所呼,朝有所应”八字横幅。明理书院全体师生列队迎于城门,手持蜡烛,组成“光明之路”四字图案。
当晚,赵晟并未入住乾清宫,而是前往西山别院,拜祭林修远等人衣冠冢。雪落无声,他独自伫立碑前,良久,取出一封信,置于香炉中点燃。那是他在旅途中写给亡友们的长信,内容无人知晓,唯见火焰映照着他眼角的湿润。
三日后,他在民议院发表年度巡游报告。全场寂静,无人走动,无人私语。当他说到“有一位母亲告诉我,她的儿子终于能在学堂里大声说出自己的理想”时,多位议员悄然拭泪。
演讲结束,全场起立鼓掌,持续一刻钟不止。赵清漪走上前,递给他一杯茶,低声说:“你做到了。他们没白死。”
赵晟摇头:“是我们还没辜负他们。”
新年将至,万象更新。明理书院新增“民意巡查科”,每年选拔百名学生随政要出行,撰写独立报告;监察院推出“阳光账本”计划,六部开支实时上网可查;就连宗室子弟也开始学习宪政课程,有亲王公开表态:“若无功于国,宁可布衣终老。”
而在东海孤岛,渔民偶然发现一块漂流木板,上面刻着几个模糊字迹:“愿后世……清明……”
春风再度吹过明理书院的檐角,铜铃轻响,一如七年前。只是这一次,廊下不再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数十名少年正围坐诵读《权利宣言》,声音清越,穿透晨雾:
>“凡人生而自由,其言论、思想、信仰之权,不可剥夺。国家之责,非驭民,乃护民。若有违此义,纵居庙堂之高,亦当受审于天下公论!”
槐树新叶飘落,覆在翻开的书页上,仿佛时光终于开始温柔地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