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简,不可声张。
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暖阁,似乎多待一刻都觉压抑。
暖阁里只剩下王颜可和王芷瑶两人。
王芷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
她踱步到王颜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好妹妹,你说,这‘母仪天下’的命格,若是安在一个文书小吏的妻子身上,还会有人信吗?”
王颜可抬眸,直视着她,目光如古井无波:“命格之说,虚无缥缈。
族姐既已得偿所愿,又何必再来奚落于我?”
“奚落?”
王芷瑶轻笑一声,“我只是来提醒妹妹,从此以后,安分守己地做你的吏妇。
那九重宫阙,那母仪天下的尊荣,与你再无干系了。
它们,注定是我的。”
她说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去,香风久久不散。
王颜可依旧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暖阁里炭火噼啪作响,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为她换上一杯热茶,小声劝道:“姑娘,您别太伤心了……身子要紧。”
王颜可没有回应。
伤心?或许有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寂。
她就像一件被利用完即将丢弃的工具,无人真正在意她的感受。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空气涌入,让她精神一振。
远处庭院中,几枝红梅在雪中绽放,娇艳夺目,却让她想起昨日那场名为赏梅的阴谋。
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从小,她便被灌输“母仪天下”
的使命,学习经史子集,练习礼仪容止,一切言行都被严格规范,只为有朝一日,能踏上那条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
她曾困惑,曾抗拒,但最终也只能接受这被安排好的命运。
可现在,这条路,断了。
断得如此不堪,如此荒唐。
她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小吏。
未来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生活?贫贱?颠沛?亦或是随着这乱世一同沉沦?
王颜可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家族急于将她嫁出,并且如此仓促低调,不仅仅是为了遮丑,更是为了尽快扫清障碍,好让王芷瑶能顶着“凤命天女”
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去嫁给太子,去冒充那个本属于她的“凤格”
。
这桩仓促的婚事,是一个开始,却绝非终结。
它像投入静湖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将会蔓延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王颜可轻轻关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
镜中映出她苍白而平静的脸庞。
那曾被批为“母仪天下”
的命格,未来又将把她和那个叫李昱的男子,带向何方?
婚事办得潦草而匆忙,与其说是婚礼,不如说是一场为了尽快抹去污点的仪式。
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满堂的宾客,只有一顶寒酸的小轿,在黄昏时分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李昱那位于洛阳城偏僻陋巷的租住小院前。
几个王氏派来的仆役,面无表情地将一些简单的箱笼搬进屋内,便如同完成任务般迅离去,连句吉祥话都欠奉。
小院内外,瞬间恢复了冷清,只剩下呼啸的北风卷着残雪,拍打着剥落的门板。
李昱站在院中,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明显不太合身的深色袍子,算是他唯一能找出的“吉服”
。
他朝着院子中那顶孤零零的轿子走去,轿帘掀开,先下来的是一位头花白、面容愁苦的老仆妇,她是王颜可的奶娘,也是唯一被允许跟随过来的贴身之人。
老仆妇小心翼翼地搀扶出新娘子。
王颜可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普通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身姿在寒风中显得愈单薄。
她由奶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
门槛很高,她脚步微顿,裙裾曳地,沾上了门口的泥雪。
李昱下意识想上前搀扶,手伸到一半,却又僵住。
王颜可估计现在对他没有任何好感,李昱犹豫片刻最终,他只是默默侧身,让开了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