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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该吃药了。”
皇帝的呼唤打断了邓绥的沉思,隨之而来的便是苦涩的汤药。
邓绥看了眼神情憔悴的刘祜,嘆了一口气,然后將药物直接饮尽。
又喝上一碗清水冲刷口中的药味,邓绥忽然询问皇帝:
“你能继承光武以来的基业,光大先帝的志向吗”
皇帝原本暗沉的神色顿时绽放出光彩,当即回道,“可以的,可以的母亲!”
邓绥於是又嘆了一声,语重深长的说道,“但愿你能像章帝那样吧。”
章帝再怎么疼爱竇氏,放任她迫害宫中的女子,对子嗣却是看重的。
对君主来说,妃子和皇子,是两种东西,不可以同一而论。
对待二者的態度,自然也要有所区別。
所以当今天子的生父,身体不好的清河孝王刘庆,能够在竇氏手下顺利长大。
这也是前汉成帝至今被垢病的一大原因。
实在是没见过亲手扼断自己根的君王。
皇帝认为这是太后对自己的褒奖,也意味著她对自己的原谅,心中便安定下来,又生出了几分对邓绥的感激和敬重。
他那些在阴间的祖宗见了,便有碎嘴子武帝抱著手说:
“这小子性格也是奇妙。”
“先前邓氏对他友好,他却总想著对方的坏处,认为自己会遭到伤害。”
“现在邓氏对他显露出明確的不满了,他对邓氏的態度,却有了几分作为儿子的恭顺和孝敬。”
“用上帝的话来说,岂不『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性子”
旁边看热闹的刘荆也背著手说风凉话,“这也有些像孔子口中的『女子”。”
“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驯。”
“唉,果然难养!”
说罢,他还对著板著脸的明帝挤眉弄眼。
有阴间的法度在上,又有阳世的好外孙助力,刘荆这段日子对刘庄更加不客气了,路过后者阴宅时,恨不得把头昂到背上后。
明帝对兄弟的胡闹没有说话,只是看著自己的儿子说,“你带得好头!”
章帝摆著手说,“我与他隔著一代人呢,生前更是未曾见过,如今养出这副性格,哪能怪罪到我身上”
他转而想要甩锅给和帝还有清河孝王,却发现两个儿子都没有搭他。
祖父光武也对他说,“不要再折腾自己的儿子了。”
“我近来跟医仲先人请教过了,血脉天性之间,的確存在联繫,其中隔代传承的情况,也不算少见。”
章帝听了祖父的话,便低著头沉默下去。
他已然后悔生前对后宫的疏忽,可惜万般错误,不是后悔便能挽回的。
只希望邓绥能多活些时候,將刘祜这小子调教的懂事一些,莫要沉迷於阎氏的美色,做出晕头晕脑,有碍於社稷的事来。
阳世,病癒后的邓绥履行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带著皇帝处理起了政务。
她用天灾平息下去后,各地急需的恢復生產,来教导生长於深宫,从来不必为吃穿发愁的皇帝,有关耕耘收穫的重要性。
又用西边再度闹腾起来的羌人,教导皇帝边疆安稳的意义,並告诉他朝堂上有哪些务实得用的臣子,可以帮助大汉保境安民。
在之后,又下令求贤纳土,將张衡等於前些年表现良好的人,提拔入朝堂,壮大寒门的力量,並借之冲淡隨著天下太平,早已蔓延开来的清谈之气。
皇帝学的很认真。
虽然他的一些政令,会遭到邓太后的驳斥,让皇帝心中很是不快。
但权力的诱惑到底要超过学习的痛苦。
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再者说,等熟练了政务,並利用发號施令的机会,聚拢一些忠心的臣子到身边,他也不是不能像和帝那样,通过发动政变,从太后手中夺回权柄。
到那时,他受的委屈,必然可以报復回去!
邓绥没有忽略皇帝眼底的情绪,但看著皇帝日益熟练的处理政务,终究没有说什么。
皇帝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心思和倾向,又哪里听得见她的话
她只能用心的教导刘保这个孩子,顺便处理下皇后阎氏在后宫弄出来的烂摊子在度过了先前的危机后,阎氏又抖擞起了威风,像前辈竇氏那样,针对皇帝的后宫展开无差別的迫害。
这使得除刘保之外,后宫再没有其他孩子出生。
可见阎氏铁了心要在自己生出嫡子之前,帮皇帝选择性绝育。
邓绥为此惩罚过阎氏好几次,奈何皇帝一直护著对方,还理直气壮的说:
“阎氏並没有再伤害后宫妃嬪的性命,她的过错比不上过去,又怎么能受到比之前更严肃的处罚呢”
“至於子嗣——.”
皇帝顿了顿,隨后又说,“母亲照顾刘保这个孩子,我很是感激。”
“日后若再有孩子,也愿意將之送来母亲面前,听从您的教导。”
反正他是可以播种的,身体比起先帝的“精出如水”,也要好上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