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带着迟暮的滞涩。那枯枝般的手指微微一颤,似有无形的风从指缝间掠过。他清晰地感到,体内的灵力早已成了断断续续的断流,时而凝滞,时而微弱,而神魂中那一点维系生机的真火,更是在风中摇曳不稳,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那种“快要熄灭”的绝望感,熟悉得几乎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日夜纠缠,挥之不去。
而如今,王谢那句平淡至极,却又重逾千斤的“若断心于修途,只求长生,此法最为稳妥”,恍如一盏幽烛,猝不及防地点亮在他即将坠入无边黑暗的尽头。那光不似暖阳般和煦,却足够清明,能照见前路;不似圣辉般璀璨,却足够真切,能触到希望;它照不亮通天大道,却足以照见“生”的方向,让他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可能。
穹老怪凝视着那道无形的光,沉默不语。若此刻有人能窥入他的心境,或许会见到一幅极奇诡的画面——那是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修士,正站在时光的断崖上,回望自己走过的漫长修途:少年时踏遍青山寻道的执着,青年时于秘境中血战夺宝的悍勇,中年时闭关数十年突破境界的狂喜,老年时目睹同门寿尽魂散的悲凉,还有那些失意、劫火、孤灯相伴的漫漫长夜……数百年功行,数百年执念,到头来竟如云烟散,留不下半分痕迹。
他曾见无数天骄乘风化龙,登天之梯近在咫尺,却终被岁月无情吞没,化作历史尘埃;也见过多少同门挚友,在寿元耗尽的那一刻,神魂溃散于虚空,连一丝念想都未能留存。今日轮到自己,他本该平静接受这既定的结局,如无数先辈那般,坦然坐化,归于天地。然而,王谢那句“舍肉身而长生”,却在他早已死寂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种极古老的妄念——一种被他亲手掐灭过千百次,却始终未能根除的执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