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老怪的语声并不高,却自有一股沉厚的气势,如山间古钟,被岁月敲击后漾开的余音。那声音中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冷峻与笃定,像是某种亲历印证的真理,绝非推测之言。
“若不能圆满周全,便是多走半步,亦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他这话一出,语调虽平,却透着寒意,直入人心。那并非愤慨,也不是威吓,而是一种见惯生死、熟知代价的老者的冷静。穹老怪历经数百载,见过多少自命高明之辈,因一念贪求而陨灭于无形,魂灭于虚空?他深知修仙界的每一道“秘法”,几乎都以性命为注。若论去往灵界,那更是连化神修士也不敢妄触的禁忌之途。
他稍稍抬眼,目光如刀锋般凝定,又似一面古镜的清光,淡而不散。神情愈发凝重,语气愈发稳重:“若真如你所说,连化神修士都须以生死作赌,那并非希望,而是搏命。”
这番话出口,仿佛将厅中先前的惊疑、轻蔑与好奇一并压下,只余一股凝重的气息缓缓流转。穹老怪的语调平静中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那是积年阅历所凝结的分寸感——冷峻,却不绝情;明察,却不苛责。
说完,他缓缓收声,眉宇微合,似乎仍在权衡着什么。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极轻的叹息,自胸腔深处逸出,带着难言的复杂意味。那叹息声中,有冷然的理智,也有一丝对命途无常的怅然。
“可若真有一线去往灵界的机缘,即便九死一生,于化神修士而言,亦是万分之一的希望。”
这句话在空中久久不散,声音低沉、缓慢,像是沉入磐石,又似漂浮于心头。那份感慨并非空谈,而是一种看透后仍心怀敬畏的唏嘘。穹老怪清楚,每一个修士,在长生之路上走得越远,越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壁障——瓶颈如山,岁月如刀。越是高境界的修士,越明白突破之难,也越容易为“希望”二字所困。
“只是……这等希望,是否真值得赌上一切?”
他语声再顿,微微抬眸。那一瞬间,眼神若有若无地掠过王谢的面容,似欲捕捉一丝情绪波澜。可王谢神情宁定,面色如常,那双眼中没有慌乱,也无辩解的急迫,唯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安然。
穹老怪微微一怔,目中光华微敛。那种平静,像极了真正踏入大道深处的心境——不是无惧,而是看透生死后的淡然。这种神情,使他心底不由泛起一丝隐约的敬意,乃至佩服。
他再度抚须,指尖缓缓滑过白发,语声愈发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厚重:“老夫行走修仙界数百年,见过太多自诩聪慧之辈,皆葬身于贪欲妄求之下。灵界之途,纵使真有,也非寻常人界修士所能触及。”
这一段话平淡无奇,却在每个字之间,都藏着风霜与血火的印记。穹老怪话语中所隐含的,不仅是警醒,更是一种历经苦劫后的无奈与清明。他明白,那些天纵英才,往往陨于“再进一步”的妄念,而那些能长久活下来的,恰恰是懂得“止步”的人。
“你之言,我信其可能,却不信其可行。”
此言出口,音如重石坠地,稳而不滞。那份分寸恰到好处,既没有全然否定王谢的说法,又没有轻易流于附和。反倒像是一位立于纷争之外的旁观者,为众人划下了一道中正的界线——理可通,事未成;法可存,行未证。
穹老怪的神情渐渐恢复平静,眼底那抹古意深沉的光芒,重新隐入岁月的阴影之中。他的气息如深海般沉静,不再起波澜,唯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感叹,在寂静中缓缓散开。
在他看来,这场言语上的波澜,不过是人心起伏的映照。修仙之道,从不是以理服人,而是以心观天。王谢的从容、南宫婉的傲意、董红拂的思量——皆是修途不同阶段的写照。世间众修,谁不是在真假之间摸索前行?
穹老怪闭了闭眼,神色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疲倦。他那历经岁月打磨的心境,早已将“信”与“不信”化为一种更高层次的观照——世间之事,不过阴阳反复、虚实相依。或真、或假,皆因心而变。
于是他再未言语,只让那最后一句“信其可能,不信其可行”在众人心间久久回荡,如余音袅袅,久久不散。那话中无怒、无断,却自带一种无法反驳的重量。
穹老怪依旧安坐如山,双目微垂,神情若有所悟。那一刻,他的沉默,反比方才任何言辞更有力量。仿佛这一场探问,已然超越真假,成了一场修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