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寂然无声,风从崖顶掠过,拂动月桂枝叶,带起一阵轻微的簌簌声。那声音仿佛来自极远的天边,又似在众人心头回荡,悠悠不散。穹老怪的身影半倚在石椅之上,衣袍微动,须发如霜,面色却泛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灵光。那灵光在月色映照下时静时动,如暮雪欲融,透着几分虚幻。
他缓缓闭了闭眼,神情平淡中藏着深沉的疲倦,仿佛背负着几百年的沉沙旧梦。胸口微微起伏,体内灵息深沉如海,又带着几分晦涩的波动。良久,他才睁开眼来,目光幽冷如寒星,深陷的眼眶中闪过一缕锐芒,却终究被岁月的沉重掩去了锋芒。
“老夫修行近五百载,自结丹以来,心血所聚、悟法所成,早该窥得元婴门径。”
穹老怪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沙哑的嘶涩,似石磨碾过枯木,缓缓压过夜色。
“可惜啊——偏偏这一步,便困了整整百年。天地灵气日渐稀薄,法脉逐年枯竭。纵然天资再绝、悟性再高,若灵机无托、造化不济,到头来也不过空耗寿元,坐化尘土罢了。”
他语声渐低,似叹非叹,末了抬手抚须,动作迟缓得近乎凝滞,仿佛怕惊碎了那份浸在岁月里的脆弱自嘲。那一笑无关喜意,反倒如霜下寒花,冷得令人心寒。
亭内诸修士静听不语。这十余人皆是越国七派的中坚长老,修为皆在结丹后期乃至巅峰,按理早该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可此刻,人人神色凝重:或蹙眉沉思,或垂目叹息。那沉默中裹着一股无形的压抑,如同积雨前的低云,沉沉欲坠。
-有人眼底闪过惶惑——那是对天命的畏惧;
-有人眉头紧锁,暗自盘算——那是对寿元的焦虑;
-也有人悄然叹息,露出几分无奈。
穹老怪瞧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牵,神情里透出几分冷意。他似乎早料到众人会有此反应,缓缓抬起枯槁的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按。
“诸位,不必多言。”
他的话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威压,令空气骤然一凝。
“莫说我等困于结丹之境的修士,纵观整个天南修仙界,自数百年前起,能真正破丹化婴者,又有几人?青阳宗陆玄真人,当年威震南荒,修为通天,神识之浩瀚冠绝一方,可最终仍困于结丹巅峰,苦候二百载而不得寸进;天星宗的辛老怪,炼丹通灵、阵道兼修,悟性天下少有,可终究没能熬过那一场天劫,陨于破丹成婴的婴火之中。”
言至此处,穹老怪微微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南宫婉身上——那一眼既似随意,又藏着几分老辈对后辈的审视与讥诮。
“如今诸宗虽仍有新秀辈出,”他低声笑道,“可惜啊……年岁轻轻,修得一身灵力,却只看得见途上风光,不知脚下艰险。此间瓶颈,非丹药可破,非机缘可通。若无大悟、经大劫,终将困死在结丹丹壳之中。”
亭内一片静默。
南宫婉的身影立在月光之下,白纱轻垂,似被一层薄雾笼罩。她神情如常,唇角弯出极淡的一线弧度——那笑意淡得几乎失了颜色,却清冷如霜雪,光洁无尘,让人莫名生出“不可近”的距离感。
她低垂的睫影轻颤,微启朱唇,声线平静得像冻住的秋水:“师伯过虑了。修途艰险,本是理所当然。天命有限,岂能尽凭人力?能窥见瓶颈,已是万幸;若强行求破,未必不自取其祸。”
她语调平缓,波澜不惊,话语却似一柄无锋的剑,轻轻拨过众人心弦。
穹老怪“呵”地一声,那笑声干涩而空洞,犹如枯叶在风中摩挲,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沙响。那一声笑里没有半分快意,反倒裹着深沉的萧索与讥讽,似从枯朽的骨缝间渗出来。
“万幸?”他低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冷淡如冰刺,“等你也像老夫这般,看着丹田灵息一日薄过一日,便知这‘万幸’二字有多轻贱。”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仿佛是在与南宫婉对话,又似在对整座修途的残酷天命冷笑。那不置可否的语调里,藏着对自身命数的自嘲,也透出对南宫婉“未谙苦辛”的淡淡讽意。
亭中众修士皆默,连呼吸都似凝住了。
穹老怪的身形微晃,缓缓起身。那一瞬,白发如雪,在月色映照下泛出冷光,衬得他整个人更显苍老。瘦削的身影微微佝偻,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