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站在旅社窗前,月光透过褪色的窗帘漏进来,在行李箱搭扣上投下一道银边。
他摸出钥匙时,指节微微发颤——那把黄铜钥匙跟着母亲的菜谱在箱底躺了二十五年,此刻竟烫得慌。
"咔嗒"一声,箱盖掀开的瞬间,木樨香混着旧棉布的味道涌出来。
母亲的蓝布菜谱还裹着褪色的橡皮筋,林夏的白板照片边角有些卷翘,那口复刻铁锅的缺口在月光下泛着钝光。
他轻轻捧起铝制饭盒,盒身还留着后巷夜风的凉意,昨天清洁工刮锅巴时留下的细痕像道浅淡的疤。
"就三个月。"他对着空房间说,声音撞在斑驳的墙皮上,"我倒要看看,没了我,这火是不是真能自己烧下去。"
饭盒扣进行李箱时,搭扣的金属碰撞声惊得他缩了缩手。
他盯着箱面上自己的倒影,喉结动了动——这个动作像极了前世签完最后一笔并购案时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明明达成了目标,心里却空得发慌。
林夏是在次日傍晚来的。
她推开门时带着股雨后的青草味,白衬衫下摆沾着粉笔灰,显然刚从学校赶过来。
沈星河刚要开口,她却先一步走到行李箱前,指尖轻轻划过搭扣:"你怕的不是火断,是停不下手。"
他一怔。
林夏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像片温柔的叶子:"上次张奶奶在巷口摔了,你守着炉子熬了三天小米粥。
李叔夜班回来,你非塞给他半锅南瓜粥。
你总说在播种,可你知道吗?"她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你手心的温度,比炭火烧得还烫。"
沈星河望着她眼底的光斑,喉咙发紧。
他想起前世住院时,林夏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说"你该学会让别人暖你"。
此刻她的掌心有粉笔的粉末,细细的,挠得他心尖发痒:"我就是...想试试。"
"试吧。"林夏松开手,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这是我腌的糖桂花,万一火真冷了,用来熬甜汤。"她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但星河,等你发现火没断的时候——"她侧过脸,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影子,"别躲。"
那周社区群的消息提示音,成了沈星河床头最频繁的响动。
起初他还能克制,后来干脆把手机倒扣在枕头下,可震动还是透过棉絮钻出来,一下下撞着他的太阳穴。
第四天清晨,他终于没忍住,抓起手机时屏幕亮得刺眼——
第一张照片是巷口的老炉台,青石板被擦得发亮,新炭块码成小塔,锅底用红漆描了"代烧:小王"。
他放大看,红漆边缘有些毛糙,像是用棉签蘸着涂的。
第二张是李婶的背影,花围裙兜着把青菜,炉上的铝锅正冒热气,配文"今日轮值:李婶,萝卜汤管够"。
第三张让他呼吸一滞——沈建国蹲在炉前,枯瘦的手捏着打火机,火苗在他老花镜片上跳,照片角落露出半截蓝布袖管,是父亲那件穿了十年的工作服。
"爸的手..."他对着屏幕呢喃,拇指轻轻摩挲照片里微微发颤的手腕。
前世父亲总说"老了老了,拿不动锅铲",可此刻火苗在他掌心里稳稳的,像朵金色的花。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夏的视频邀请。
她身后是养老院的走廊,白墙蓝窗,阳光斜斜切进来。
镜头一转,对准了靠窗的轮椅——老太太穿着绛红色对襟衫,枯瘦的手正往炉里放半块冷红薯。
红薯表皮有焦黑的痕迹,像被火吻过。
"她三天前开始坐这儿。"林夏的声音放得很轻,"护工说她年轻时在纺织厂,丈夫是锅炉工,最爱吃她烧的焦红薯。"
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着镜头。
她举起手,食指在胸口画了个圈,又指向炉台——是"等"字的比划。
当晚,林夏发来张照片:炉底结着层薄焦,形状圆得像枚硬币,和二十年前纺织厂锅炉工的饭盒底一模一样。
"有些火,烧在熄灭之后。"林夏的消息弹出来时,沈星河正盯着照片里的焦痕。
他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手指攥着被单呢喃"锅...锅",那时他以为是执念,现在才懂,那是火种在最后一刻的跃动。
沈建国的电话是在深夜打来的。
他接起时,听见背景里有铁器碰撞的声音:"我把老炉拆了。"
"爸?"沈星河坐直身子,"好好的拆它干吗?"
"锈穿了。"沈建国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糙,"锅壁上全是小孔,水刚烧温就漏。
我把炭核埋在院角了,挖了半尺深,怕雨淋。"他顿了顿,"立了块木牌,写着'此火待续'。"
沈星河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童年时总蹲在炉边看父亲添炭。
那时父亲的背还直着,说"这炭得一层松一层紧,火才能喘匀气"。
此刻电话里传来锄头翻土的声音,混着父亲的低语:"你妈走后,灶台冷了半年。
有天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