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是继续守护每一段破碎的真实,还是……亲手抹去它们,换取所谓的太平?”
沈知微没有回答,只是望向山下。
那里,已有百姓自发集结。他们手持烛火、骨简、布帛,甚至只是用炭笔在纸上潦草写下自己还记得的一切:祖母临终前的手温,童年巷口卖糖人的吆喝,战乱中陌生人递来的一碗清水……他们高举这些微不足道的凭证,如同举起一面面旗帜。
“他们不怕疯吗?”学者喃喃。
“怕。”沈知微轻声道,“但他们更怕忘记。”
就在此刻,心灯忽然自主升起,悬于双面碑正上方。星光流转间,一道虚影缓缓凝聚??是林疏月的模样,模糊却温柔。
“我知道你会回来。”沈知微仰望着她,嘴角微扬。
虚影未语,只抬手一指,指向北方朔漠深处。众人顺着望去,只见荒原尽头,一座由骸骨与灰烬堆砌的巨大祭坛悄然浮现。其上竖立着一尊高达千丈的雕像??面容竟是玄冥子,双目闭合,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托着一团不断脉动的幽蓝火焰。
“净忆火本源!”一名老巡使失声惊呼,“原来它一直藏在那里!他们要把整个世界的记忆都炼成虚无!”
沈知微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瞳孔深处已有星河流转。
“传令下去。”他开口,声若洪钟,“开启‘共忆阵’最终形态。我要以齐天峰为轴,三百六十忆塔残基为引,将所有尚存的真实记忆汇入心灯,形成‘逆溯之焰’。”
“可是……”弟子跪地泣告,“那样做,您会成为承载全部记忆的容器!那些爱、恨、悔、痛……亿万生灵的情感洪流,足以瞬间撕碎神魂!您会变成活的记忆坟场,永生不得解脱!”
沈知微笑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早已干枯的桂花糕纸包,轻轻放在碑前。
“林疏月最爱吃这个。”他说,“她说甜味能让人想起活着的感觉。我曾经以为,守住历史就是胜利。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胜利,是让人还能感受到什么叫做‘活着’。”
他转身面向群山,双手展开,口中诵出古老咒言:
>“以我身为桥,连通过往与今朝;
>以我血为引,点燃失落之火苗;
>我承万民之忆,不论悲欢多少;
>我纳众生之痛,哪怕魂飞魄散亦不逃!”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三百六十座忆塔残基同时爆发出最后光芒,如流星坠地,尽数汇入齐天峰顶。心灯剧烈膨胀,化作一轮银日悬挂苍穹。沈知微的身体开始透明,经络中奔涌着无数光影??有人跪拜祖先,有人执手盟誓,有人含泪焚书自省,有人在废墟中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不止……
每一帧画面,都是一段无法被伪造的真实。
他的皮肤龟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碑前积成小小一洼。可他仍在笑。
当第一缕逆溯之焰冲天而起时,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瞬。
火焰并非赤红,而是七彩斑斓,如同千万颗星辰熔铸而成。它不灼热,反而带着沁骨的凉意,一路攀升,直击苍穹裂痕。所过之处,扭曲人脸纷纷崩解,化作飞灰。那句反复回荡的“忘即是净”,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与此同时,北方祭坛上的净忆火猛然狂跳,仿佛感应到了威胁。玄冥子雕像睁开双眼,眸中无瞳,唯有一片虚无。
“你终究还是要来阻我。”一个声音响彻天地,分不清来自何处,“世人皆苦于记忆,为何你不肯给他们解脱?”
“解脱?”沈知微的声音透过火焰传来,虚弱却锋利,“你说的不是解脱,是死亡。把人心变成荒原,然后称之为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