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他既已归宗,名分已定,待过了告庙典礼,玉牒之上序了齿,昼儿的排行便要从第五挪到第六了。往后,便该称‘六爷’了。”
月蘅忙道:“主子说的是。只是不管五爷还是六爷,都是奴婢心里最敬重的主子爷。”
裕嫔摆了摆手:“罢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且出去吧,让我独自静一静。”
月蘅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榻上的裕嫔。
裕嫔向后靠进软枕里,闭上眼,面上的笑意褪去,换上了复杂的沉思。
她本性并非那等争强好胜、工于心计之人,素来安分守己,也算开朗豁达,在深宫之中,只求儿子平安长大,自己安稳度日。
此前她就并未为儿子袁昼筹谋与袁历争夺储位。
然则,袁历竟在扬州遇刺身亡,她的儿子袁昼,便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人眼中最热门的储君人选,甚至有娘家亲眷、内监宫人,私下里悄悄向她道贺,言语间仿佛袁昼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她沉寂的心湖,也不免被吹起了涟漪。
可谁曾想,就在这当口,竟冒出个归宗皇子袁易来,且是深得圣心的!
今日在凝春堂,她将那袁易的言行举止一一看在眼里,觉得其英气逼人却不失沉稳,言谈从容且句句恳切,更兼那一手琴艺、一番孝论,竟将太上皇、皇太后、圣上都哄得满心欢喜……这般人物,岂是等闲?而自己的儿子袁昼,虽不愚笨却未见得多出众,又贪玩享乐。
念及此,裕嫔的心中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种种情绪交织翻涌。
有对袁易突然出现的愕然,有对儿子前途的担忧,有对往日平静被打破的怅惘,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在她看来,未来的路忽然变得扑朔迷离了……
……
……
上午时分,碧空澄澈如洗,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畅春园巍峨的大宫门以及门前开阔的广场照得白晃晃,汉白玉的石阶几乎反射出刺目的光晕。
广场之上,有不少车马停驻,其中包括了袁易的皇子马车。
车内宽敞,陈设精致,袁易与元春对坐。一队天子亲兵并家中下人,散在车厢周围候命。
他夫妇二人正在等候贺赟。贺赟奉召觐见泰顺帝,尚未出来。
车厢一角的锦垫上,妥帖地放置着几个绫子包裹的方正物件,乃是泰顺帝赏下的内造上用品:厚韧光滑的磁青笺并数盒璀璨夺目的真泥金。
袁易此刻正向后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然而,他微蹙的眉心和偶尔轻叩座椅扶手的指节,却透露他并非真正憩息,而是沉浸于思绪之中。
他反复思忖的,是方才在二圣面前努力表现孝道,是否会弄巧成拙,反倒惹得二圣反感,认为他虚伪作态?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已权衡过。
他深知,景宁帝乃御极六十余载的一代雄主,泰顺帝则是从“九子夺嫡”中最终胜出的铁腕帝王,二圣天资聪颖,历经风雨,洞察人心,岂会看不出他努力表现的孝道有着作态的成分?
但他觉得,即便景宁帝、泰顺帝看出了几分作态,二圣心中所生之好感,亦必大于反感!
在天家,恪尽孝道是重要的责任与姿态,甚至可说是生存之道。
泰顺帝一直都在对景宁帝努力表现孝道,难道就无故作之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