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胜利后的第三天,苏明玥没有出现在任何庆功宴上。
她推掉了所有会议,关掉公司内线,独自回到父亲留下的老宅。
阳光斜切过斑驳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断裂的光影,像极了记忆里那些被强行割裂的片段。
她跪坐在客厅中央,面前是那只尘封多年的遗物箱——木料开裂,铜扣锈蚀,却仍固执地贴着一张泛黄标签:“父遗·勿动”。
她曾以为这是对亡者的尊重,如今才明白,这更像一道封印。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干涩的“咔”声,仿佛打开了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关。
盒盖掀开,焦黑笔记本静静躺在底部,边缘蜷曲如枯叶,封面字迹几乎被火舌吞噬殆尽。
她屏息翻开,纸页脆得不敢用力,指尖稍一触碰便簌簌掉落细灰。
夹层中藏着几页残稿。
不是正式记录,更像是深夜独白式的笔记碎片。
“七点钟方向……有光。”
“钟摆停在七点,它不会再走。”
“诺拉听不到心跳——但她记得温度。”
“他们说逻辑完美,但人会哭。”
每一行都像是密码,又像遗言。
苏明玥的手指微微发颤。
这些词句与前夜那张便签上的第五行墨迹隐隐呼应——“你不是火炬,你是点燃火炬的人。”而此刻,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从未真正离开。
他在等她读懂。
她迅速拍照,将残页内容加密发送给小陆,并附上一句指令:【比对“观察哨”历史日志中的时间戳规律,重点排查‘七’相关节点。】
手机刚放下,窗外暮色已浓。
三小时后,小陆回信。
【查到了。
过去三年,每逢正月第七日07:00,系统都会自动触发一次微弱的后台校验。
调用端口为‘钟楼协议’,属于90年代废弃协议,现已被全域屏蔽。
但残留日志显示,该请求每次均来自同一Ip段——物理地址定位为城郊旧数据中心b区地下机房。】
苏明玥瞳孔骤缩。
钟楼协议?
她立刻调出数据库,检索关键词。
结果令人窒息——这不是真实的技术标准,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群金融神经学研究者内部使用的隐喻代号,指向一个从未公开立项的跨学科实验项目:“钟楼计划”。
其核心理论惊人:人类集体决策存在可预测的情绪共振频率,而特定声音波段能悄然引导群体行为走向。
换言之,它试图用“听不见的声音”,操控市场的脉搏、人群的选择,甚至命运的转折。
而该项目唯一公开署名论文的第二作者,正是她的父亲,苏振南。
“他从来没提过这个……”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的黑白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实验室门口,身旁站着几位研究员,神情凝重如临深渊。
她逐个查询成员资料,大多数人早已销声匿迹,或病故,或移居海外。
唯有一人仍在世:老李,原云港市数据中心运维主管,现居城郊废弃机房,职务栏写着两个字:守夜。
翌日清晨六点四十分,天光未亮。
黑色SUV驶出市区,沿荒芜公路直奔城郊。
远处,一座锈迹斑斑的建筑群静卧于雾中,宛如巨兽骸骨。
那是曾支撑整个城市数据流转的核心枢纽,如今只剩断电警告牌和疯长的藤蔓。
苏明玥停下车,摘下墨镜,目光扫过铁门上“高压危险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她绕至通风口,撬开松动的铁栅,轻巧翻入。
走廊幽深,蛛网垂挂,脚步声激起层层回音。
空气中有种陈年金属与潮湿混凝土混合的气息,像是时间本身腐烂的味道。
她凭着图纸记忆穿行至b区,终于在一扇厚重防爆门前停下。
门缝透出一丝微光。
她心头一震——这里不该有电。
推门而入,地下室冷得刺骨。
一台老式终端孤零零立在角落,屏幕漆黑,键盘积满灰尘,唯有电源指示灯一闪一灭,如同垂死的心跳。
她走近,手指拂去尘埃,输入父亲的工号:tIdE07
回车。
嗡——
机器低鸣启动,扬声器突然传出一段机械女声,冰冷却不失节奏:
“诺拉在线。检测到合法继承者,是否进入逻辑重构场?”
她还未回应,耳畔忽地响起一段旋律。
是《小星星》的变奏版。
音符缓慢流淌,每拍间隔精准如钟摆摆动,七秒一循环,不多不少。
那节奏熟悉得令人心悸——小时候发烧,父亲总会哼这首歌哄她入睡,他说:“听着它,你就不会迷路。”
而现在,这旋律正从四面八方渗出,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共振。
她猛地抬头,发现终端屏幕竟浮现出一行新字迹,缓缓浮现,如同血滴渗入宣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