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云港市的夜被撕成一片灰白。
苏明玥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指尖轻叩着玻璃,倒映出她冷峻的轮廓。
窗外电光一闪,照见她眸底深处翻涌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复仇,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他们哭得那么真。”她低声说,声音几乎淹没在雷声中,“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林晚坐在会议室角落,翻阅着刚调取的心理评估档案,眉头越锁越紧。
这位以冷静着称的心理干预师,此刻脸色发白:“苏总监,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这不止是职业性共情脱轨,而是典型的‘操控者创伤综合征’——长期扮演受害者角色的人,大脑会重构记忆神经通路,把虚构的情节内化为真实经历。”
她抬起头,眼神凝重:“他们在反复演绎别人痛苦的过程中,把自己的灵魂掏空了。现在,他们是真的相信自己失去了孩子、爱人、亲人……哪怕最初只是为了八百块一条的转发费。”
许昭宁推了推眼镜,屏幕上正滚动着一段情绪波形图。
“悲痛指数反噬路径已经成型。”他语速飞快,“我们之前以为‘回声样本’只是触发了外部共鸣,但现在看,它更像是打开了一个潜意识闸门——那些人不是被说服的,他们是被自己的谎言反噬了。”
苏明玥缓缓闭眼。
她终于明白了那天研讨会现场,为何那位精神科医生会站起来说:“说谎者也会被自己的虚构内容侵蚀。”
因为人在不断重复虚假情感时,情绪不会撒谎。
大脑无法区分“假装悲伤”和“真实悲伤”的生理反应。
久而久之,皮层重塑,人格解离,他们就成了自己剧本里的囚徒。
这不是操控,是献祭。
“所以……”她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我们要做的,不是揭穿他们,是要让他们听见真正的声音。”
小陆调试着音频设备,耳机里循环播放着一段低沉沙哑的男声录音——来自“守灯人7号”交接日志中的真实求助者。
“我儿子成绩很好,本来能上重点大学……可那笔助学贷款断了,催债的天天上门,最后他留下一张纸条就走了。上面写着:爸,我不想再让你跪着求人了。”
没有哭腔,没有戏剧化的控诉,只有沉默的钝痛,在字句间缓缓流淌。
“我把这段和‘哭灵人’训练音频做了频段嵌套处理。”小陆指着波形图,“高频区保留原声叙事,低频区植入‘哀悼共振信号’,一旦听众进入深度共情状态,就会同时接收到两种情绪源——一个是真实的创伤,一个是他们熟悉的表演模式。”
“就像一面镜子。”苏明玥轻声道,“照出他们面具下的脸。”
三天后,消息传来。
两名“职业哭灵人”在内部模拟演练中突然失控。
一人跪地痛哭,嘶喊着“我不是骗子!我只是想帮人!”另一人则拨通了基金会匿名热线,语无伦次地交代:“我见过……文化振兴基金的人烧信!全是真实的求助信,他们说会影响项目评级……”
许昭宁迅速比对数据库,瞳孔骤缩:“这个细节从未公开过。连媒体都没报道过销毁信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知道。”林晚喃喃道,正在重播那段通话录音,“他是……想起来的。”
她的手指停在暂停键上,声音微颤:“语言模式分析显示,他在崩溃瞬间使用的句式结构、语义跳跃频率,以及某些特定词汇的重复节奏……和三年前‘清源行动’期间某位失踪志愿者的访谈记录高度吻合。”
空气仿佛凝固。
苏明玥缓缓转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林晚抬头,他在情绪崩解时暴露出来的语言本能……像是另一个人格在说话。”
雨还在下。
顾承宇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枚微型芯片,神情冷峻:“监听设备的技术溯源完成了。它出自‘天枢会’地下三层的量子加密实验室,编号属于‘情绪驯化工程’第一阶段原型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那地方,五年前就被官方列为禁闭区了。”
苏明玥站在窗前,没有回头。
她看着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星河,耳边仿佛又响起那段变奏的《小星星》——父亲哼过的声音,像一声温柔叹息。
原来,最可怕的牢笼,从来不是别人给你设的。
是你在无数次扮演中,亲手把自己关了进去。
而她要做的,不再是反击。
是唤醒。暴雨未歇,云港的夜像被浸在墨水里的宣纸,模糊而沉重。
苏明玥仍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录音笔边缘。
那句“姐姐,我把星星歌教给校长啦”还在她耳畔回荡,稚嫩、清亮,像一道光劈开了层层黑雾。
可她知道,这束光已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林晚的手指在语音分析软件上滑动,眼神越来越冷。
她将两段音频并列播放——一段是失控“哭灵人”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