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他们身后,是一个家族的毁灭。
在他们身前,是一个被彻底震慑,陷入死寂的……
异人江湖。
火舌吞噬着吕家村最后的残骸,木梁断裂的悲鸣与火焰爆裂的噼啪声,汇成了一曲末日的挽歌。
夜风卷着灰烬与焦臭,吹过山谷,也吹过那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
消息,比这山火蔓延得更快。
它插上翅膀,乘着电波,随着车轮,沿着人们惊恐的窃窃私语,在短短数日内,传遍了整个异人界。
“听说了吗?四大家之一的吕家,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就是字面意思!
从地图上被抹掉了!
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六百年的基业,一夜之间,飞灰烟灭!”
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都忘了拍下。
酒肆中,江湖豪客的酒碗悬在半空。
各地盘踞的势力,收到消息的瞬间,无一不是拍案而起,满脸的难以置信。
吕家,那个以如意劲闻名,根基深厚,族人遍布各界的庞然大物,就这么……
没了?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更令人胆寒的名字。
张怀义。
“听说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弟子,张怀义,一人一刀,杀穿了整个吕家村!”
“一人屠一族?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何止啊!
据说当时各门各派的掌门都在场,亲眼看着吕家被夷为平地,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怀义……这个名字,记下了。
以后见了姓张的,都得绕着走!”
流言蜚语,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
在人们的口中,张怀义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杀戮与毁灭的魔神。
他身高三丈,青面獠牙,一口能吞掉一个活人,一刀能劈开一座山。
而他背后的龙虎山天师府,更是被渲染成了一座真正的神魔殿堂。
天师张静清,成了那高坐云端,俯瞰众生,一念便可决定一族生死的无上存在。
异人界,从未如此寂静过。
也从未如此喧嚣过。
旧有的秩序与敬畏,在那一夜的火光中被烧成了灰烬。
新的恐惧,正在废墟之上,疯狂滋生。
从今往后,这片江湖,恐怕只有一个声音。
那就是龙虎山的声音。
……
当整个异人界都在为吕家的覆灭而震动时,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诡异的平静。
那片燃尽了六百年恩怨的火海,火势已渐渐微弱。
只剩下袅袅的黑烟,如同一道道不甘的冤魂,挣扎着升向漆黑的夜空。
张怀义拄着那柄饮饱了鲜血的长刀,一步一步,从那片焦土中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很慢,很沉。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心脏的鼓点上。
他的道袍上沾满了烟灰与血污,脸上被熏得漆黑,只有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亮得吓人。
那里面没有杀戮后的癫狂,没有大功告成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
茫然。
他穿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各派掌门。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瘟疫。
陆松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王霭的祖父那双三角眼,第一次失去了算计的光芒,他微微弓着身子,像一只受了惊的狸猫,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影子里。
张怀义没有看他们。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他走到张静清面前,相隔三步,停下。
那柄还在往下滴血的长刀,“当”
的一声,被他拄在地上。
他垂下头,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师父。”
张静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无悲无喜,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张怀义又转向一旁,看向那个永远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师兄。
“大师兄。”
然后,是那个始终沉默,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小师弟。
“七师弟。”
三个称呼,简简单单。
却像三块巨石,投入了这死寂的湖面。
张玄景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六师兄,闻着他身上浓烈的血腥与焦糊味,喉咙有些干。
这就是师父要他看到的东西。
这就是天师府的“理”
。
当言语无法讲通之时,便用手中的刀剑,去刻下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理”
。
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致的一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动作,打破了所有的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