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蹙眉,魏瑞眼神凌厉,霍纲低头不语。
而此刻,朝臣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最初的不屑、怀疑,正一点点化为惊疑、警惕,甚至是——隐隐的不安。
他们无法确定,此人到底从哪里来。
他又是如何学得如此政务之术。
若说是天子亲自教的……未免太玄。
可若不是——那他到底在何处历练多年,怎会如此从容老到?
一个无名之人,坐在殿中,一道一道题解答而出,竟叫整个朝堂之上的官员一时哑然。
再无一人敢轻言“他不配”。
可,也无人敢承认“他可任”。
他们心中甚至开始升起一种极危险的预感:
——若这人真能胜任吏部尚书……
——那今日之后,朝廷格局,便要真正变了。
这才是最叫人忌惮的地方!
他不是权臣拥立的新贵,不是外戚提拔的嫡系,也不是某派暗中推送的嫡传。
他什么都不是。
可他一来,就坐在了风口浪尖上。
若他站得住……
那接下来,天子还有什么不能任的?
殿中风起。
旌旄微动。
清流与新党对峙多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败在一个“没人听过的名字”手上。
李安石——这个名字,已彻底刻进所有人的心中。
而天子,依旧端坐上方,静静看着他。
未言一语。
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金銮殿中,风声犹静。
许居正与霍纲的两问,已如重锤敲落于殿上群臣心头,而李安石两答俱稳,宛如无声之水,却不偏不倚地击中要害。
此时殿内气氛已由最初的不信、惊讶,渐渐凝成一种极难言的情绪——一种压迫而沉重的沉默。
许居正拱手退位之时,眼神仍不离李安石,只是那眼神中已无前时那般直刺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探测与思量。
霍纲亦未语,只低垂着目光,像在回忆方才那道答得无懈可击的统筹题,额角不觉沁出一丝细汗。
而就在这沉寂几欲凝结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清流列。
魏瑞。
他不动则已,动则必有所图。
此刻,魏瑞缓步而出,未曾急言,亦无动怒,只在李安石面前停下,静立片刻,才缓缓拱手:
“老臣魏瑞,斗胆一问。”
他声音不高,嗓音略显沙哑,却字字铿锵:
“李大人既志在吏部,老臣便问一吏政积弊之难题。”
“此题,非为刁难。”
“乃是老臣亲历五朝而未能解者,至今仍为诸部心腹之患。”
话音一落,殿中肃然。
“此题”一出,连许居正眉头也是一紧。
魏瑞口中的“五朝未解”之题,哪是寻常人敢答的?连他都从未听魏瑞如此公开开口试人,显见此次出题之重。
魏瑞不疾不徐,继续道:
“自文昭大帝时起,吏部三班选官制沿袭至今,虽名为公议推选,实则因条章繁缛、荐举失据,致使各部司在推人之时,多有暗中串联、互挟恩义。”
“六部以下,九寺七监之中,‘以私赂调官’已成积习,虽吏曹年年督察,却始终如割水捉影,形在法外。”
“尤以地方官人转任京司最为棘手。”
“地方以功调京,本为奖优;而近十余年来,转任者多非真正政绩卓着之人,反是钻营有术、背后荐引。”
“致使京中官箴沉浮,实务之官屈居下列,擅长迎合者居于其上。”
他顿了顿,微微仰首,看向李安石:
“此弊久积,根深蒂固。陛下欲正朝纲,此事必不可回避。”
“李大人若为吏部尚书,如何应此一局?”
他这番话说得极重。
不仅点出了吏部旧弊,更直指今日大尧官制之“信任危机”根源所在——吏道之不清、荐举之不公!
这不是一道题,而是朝纲一隅的死结!
魏瑞一字一句极稳极准,许居正、霍纲等人听来,俱觉额心发沉。
霍纲低声咳了口:“这是魏公旧恨。”
他知晓得最清楚——魏瑞当年曾数次上疏欲整顿推官制,却始终无法根除权贵输送之风。
此题之难,不在答案,而在“答不得”——
稍有偏颇,即落权臣之口实;
若不言改革,又等于默认陋习。
而此刻,李安石仍静静地站着,听罢,只是微一点头,目光平静如故。
他沉默片刻,而后举步上前一小阶。
“魏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