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孩子是假的,揭穿他的是别人;若是真的,抢他的,也是别人。”
“我们,只需要安静看戏。”
冯忠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王爷此举,虽为守势,却藏锋不露……必能先人一步。”
“哈。”中山王轻笑一声,却未回应。
他缓缓坐下,将信纸再次摊在案上,指尖摩挲血痕,喃喃低语:
“萧偕……你究竟,是何人?”
“又究竟是谁,把这消息送到了我这里呢。晋王,会是你么?”
密室内,火光摇曳,一如风中局势,愈演愈烈。
这一夜,洛陵王城如常,钟鼓依旧,百姓安眠。
却无人知晓,棋盘之上,已悄然落下一子,惊起千层波澜。
晋州王府,一如既往地幽静威严,金砖琉璃、兽脊飞檐,春寒料峭中透着肃杀之气。
晋王萧晋端坐于偏殿之中,身着藏青蟒服,眉头深锁,眼角隐隐泛红,连日未眠。
案前是未动的茶盏,白气早已散尽,只剩一缕苦涩清香。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棵古槐,像是能从那静默树影中窥得天下风云。
“殿下。”
殿外,一个黑衣人跪伏而下,低声禀道:“密探归来,已有回报。”
“让他进来。”萧晋挥手。
一名瘦高男子悄然走入,面容普通,衣衫朴素,却眼神锐利如刃。
他正是晋王麾下暗卫——信服,潜踪密谍三十余年,遍布中都十三坊。
“卑职见过殿下。”信服一拱手,躬身行礼。
萧晋眉头紧皱,直截了当地问道:
“中山王那边,动了吗?”
信服摇头,答得干脆利落:“未动。中山王自十日前收到密信后,未有任何异常举动。”
“你确定?”萧晋语气微沉。
“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信服面无表情道。
“属下安排的‘柳三’每日在王府西街摆摊卖糖人,可见王爷每日早朝准时回府,午时在后苑逗猫,申时与数名世家公子猎兔,一举一动,皆无破绽。”
“连影子都没有?”
“是。”信服低声道,“不但没有出动暗卫,连府中最擅情报的冯忠都整日闲坐——看起来仿佛根本不知这世上还有个‘琼州小儿’。”
萧晋缓缓起身,来回踱步,神色愈发阴沉。
十日。
从他亲手安排下了那封密信,命人以死士之命,想办法送入中山王府,至今,整整十日。
他知道自己这步棋有风险,也知道那孩子牵扯甚大,可他料定萧业不会不动手。
“只要他动……”萧晋低声呢喃,“只要他动,就有破绽。”
在这场皇位之争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尤其是中山王这种声望权柄皆盛的实权王爷。
——他只要出手,不管成败,名义就会丧失。
可如今,十日已过,那中山王,竟真的像“没看到”那封信一样。
难道他……真的不在乎?
信服这边,看着晋王的表情,他思索了一番,又道:
“而且,殿下……属下以为,中山王那边不仅仅是,完全没把密信当回事,甚至……甚至……”
“但说无妨。”萧晋眉头一跳,坐直身子。
“密信送去之后,属下连夜布点,盯紧王府内外。可从头到尾,中山王不仅没有调动人手,甚至……更闲了。”
“更闲了?”萧晋眉眼骤沉。
“是。”信服低声道,“密信送去当夜,他照旧喝醉三分,带着一条黄狗在府外斗鸡坊待到戌时才回。他的贴身亲卫‘老青’,陪他喝了一夜茶。”
“次日——他一早上郊外遛马,到午时又回城射兔,顺手抢了乐坊一名琵琶女让人送进府中。”
“第三日,他在城东与几个官家子弟设酒棋赌局,连输三局后大笑不止,说要出府巡游,结果在北市街头摆摊卖糖画。”
“至于这几日——天天如此。喝酒、斗鸡、骑马、逗狗、赌棋、听曲……属下从未见他如此‘潇洒’。”
信服越说,语气越怪,“以卑职多年的判断,这不像装的。”
“不像装的?”萧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是说,他真的……不在意那孩子?”
“若非早知他是中山王,属下真以为那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
信服苦笑道,“他现在就像是……恨不得天下永无纷争,自个儿躲在府中养花逗鸟度日。”
萧晋没说话,手指轻敲几下茶盏,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意。
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中山王萧业,表面上是京中出了名的“闲散王爷”,皇命不接,朝议不理,整日醉酒寻欢,被戏称为“中都第一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