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完最后一口胡饼,白未晞放下铜板起身。老马低头嚼着草,尾巴轻轻来回扫着。
“姑娘不再歇会儿?日头还没偏西呢!”掌柜靠在茶寮的门框上喊。白未晞摇了摇头,套好马车,坐上车辕勒动缰绳,马车“吱呀”一声转过码头的拐角,避开扛着粮袋的漕工,顺着官道往西而去。
离开宋州城不过十里,官道就从漕河边的平坦地,慢慢拐进了浅丘地带。之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开始和零星的桑园交错,田埂也从直溜溜的变成了弯弯曲曲的,顺着丘坡起伏。
老马的蹄子踩在新垫的碎石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白未晞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
风里的味道也变了,换成了桑树叶的清香,混着麦穗的甜气。走了约莫二十里,日头渐渐偏斜,远远看见一片红紫色的“云”落在丘坡上,那是个种满桑树的小村,村里的农妇们挎着竹篮,在桑树下弯腰摘桑叶,竹篮里的桑叶堆得冒尖。
在夕阳擦过丘坡的顶部时,白未晞看到了前方的“桑园客栈”的木牌,挂在一棵老桑树下。
客栈的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马厩里铺着新的干草,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正坐在院角的石凳上刨木头,见白未晞进来,立刻放下刨子:“姑娘住店?”
夜里,白未晞躺在客栈的客房里,能听见院外桑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村里传来的狗吠。
第二日天刚亮,白未晞就起来了。老掌柜已经煮了早食,“马已经喂过了,姑娘用过饭再走!”
白未晞点了点头,吃过早食结房钱的时候多给了几个铜板后,赶着马车出了驿站。
刚出雍丘地界,官道两旁的麦田就少了,换成了一片接一片的瓜田。西瓜藤爬满了田垄。
几个瓜农戴着草帽,挑着担子给瓜藤浇水,水顺着垄沟流进土里,很快就被干渴的土地吸了进去。
七日后,官道变的更加平整宽敞起来,地面全是新铺的碎石,平坦得很。老马脚步比前几日快了些,蹄子踩在碎石上,“嗒嗒”的声音也更轻快。
清晨的风里带着点凉意,官道两旁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高大的槐树和榆树,枝叶交错着搭成了天然的凉棚,阳光透过叶缝洒下来。
日头刚升到半空,白未晞突然觉得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之前一直起伏的浅丘,慢慢变成了平缓的平原。
再行至三十里后,白未晞看到了城门上刻着“偃师”两个字。
进了城,主街更是规整,青石板铺得平,连缝隙里都少见泥垢。路两旁的铺子多是砖木结构,门脸刷着浅褐色的漆,幌子飘在风里,有的写着“偃师银条”,有的画着胡饼图案,还有的挂着串干花。
最惹眼的是街角的银条铺,掌柜是个中年妇人,正坐在门口的石案后切银条,那银条菜白嫩嫩的,像刚剥壳的笋,刀落下去“笃笃”响,切好的银条码在陶盘里,撒上点盐和醋,引得路过的孩童直咽口水。
“姑娘要不要带点?”妇人见白未晞的马车慢下来,笑着招呼,“凉拌着吃最爽口,解腻!”
白未晞看了看四周,这里没有马车能停靠的地方。“明天吃。”她勒着缰绳继续往前走。
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比之前的村镇热闹多了。挑着竹筐的香客,筐里装着白马寺的香火,嘴里念叨着“求菩萨保平安”。穿胡服的商人,牵着骆驼走在路边,骆驼背上驮着香料袋,香气飘得老远,偶尔还会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跟路人打听“西京快到了吗?”。
白未晞正慢慢走着,忽然听见一阵接连不断的叫好声传来,“好!关将军真乃好汉!”“那曹贼怎敢如此!”声音里满是激动,混着茶碗碰撞的轻响,格外热闹。她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街北立着一座两层木楼,楼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幌子,写着“偃师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