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天光未亮,铅灰色的云层便沉沉压住了寿春城头。白未晞踏着露水,再次来到城北那片倚着缓坡的高家墓园。她进去后在墓园边缘一株老柏树的浓重阴影下静立,素色麻衣几乎与斑驳的树皮融为一体,目光沉静地投向园内。
约莫辰时三刻,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墓园门口。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臂弯里挎着个沉甸甸的盖布竹篮。
她步履沉稳,径直走入墓园。从第一个坟墓开始,放下篮子,仔细地拔去碑座旁几根冒头的杂草。用带来的干净布巾擦拭了一下碑石上的浮尘。然后取出香烛,点燃,恭敬地插入石制香炉,又摆上几样时令果品。接着她退后两步,磕了三个头,开始焚烧纸钱,火光照亮她清秀而专注的脸庞。
接着她提起篮子,走向下一座。拔草、擦拭、上香、摆放祭品、磕头、焚烧纸钱。她的动作熟练而自然。
白未晞静静地看着。那姑娘依次祭拜,在每一座墓碑前停留,履行着同样的仪式,不曾遗漏任何一座。她的神情始终肃穆/
最后,她才提着已然轻了不少的篮子,走向墓园东侧边缘,那座紧挨着老松树的无碑孤坟。
在这里,她的动作似乎更加轻柔了几分。坟周几乎没有杂草,她依然象征性地用手拂拭了一下坟土。然后取出篮中最后一份祭品,依旧是那几块雪白的米糕和时令果子,点燃最后三炷香,插在坟前。
当她蹲下身,开始焚烧最后几叠黄纸时,跳动的火焰将她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白未晞从柏树的阴影中走出,步履无声,直到离那姑娘只有几步远时,对方才惊觉回头。
“啊!”姑娘低呼一声,猛地站起,脸上瞬间布满警惕和意外。“你……你是谁?”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白未晞陌生的面孔和不同于本地人的衣着。
白未晞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迎上她戒备的眼神,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微凉的空气:“受托,来看看这些坟。”
“受人之托?”姑娘愣了一下,她仔细打量着白未晞,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犹豫了片刻,才带着几分不确定,压低声音试探着问:“是……是已搬走的高家……拜托姑娘来的吗?” 她所能想到的,还会牵挂这座坟茔的也只有那早已音讯全无的高家人了。
白未晞沉默一瞬,想到玉佩中魂魄,“算是。”接着她问道:“你是谁?为何会来此祭拜?”
听到此话,姑娘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拍了拍沾了纸灰的手,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小女子姓冯,叫冯巧。”
她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纸钱,“我爷爷……以前在高老爷家做活。高老爷是顶仁义的人,我奶奶生我爹时难产,眼看……眼看就不行了,是高老爷听说了,立刻让人去请了城里最好的郎中,还拿出了珍贵药材,这才保住了我奶奶和我爹的性命。这份天大的恩情,我们冯家上下,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后来高家举家搬走后,我爷爷心里放不下,就开始年年来这墓园祭扫。后来我爷爷奶奶走了,这担子就落在我爹和我哥身上。前些年,我哥做事的那家酒楼,东家去外地开了新店,提拔我哥去做了掌柜,他便带着嫂子一同去了。今年开春,嫂子生了娃,我爹娘前几天刚动身去看孙子,路途远,一时回不来。所以今年清明,就由我来给高家先人,磕个头,烧些纸钱。”
“高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冯巧闻言,摇了摇头,细声细气道:“并不多,爷爷从来不肯细讲。我只记得,他老人家有时候喝了点酒,对着空落落的院子叹气,会含糊地念叨几句……说什么‘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啊,怎么就……死的死,疯的疯,散的散,真是造孽……’ 再多的就没有了”她模仿着老人叹息的语气。
“我们小时候好奇,还问过这座无碑的坟里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