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瑞并非独自一人。他身边跟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娃。女娃穿着半旧的碎花布衫,梳着两个羊角辫,小脸瘦瘦的,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宋瑞正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笑容,耐心地听着小女娃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只见宋瑞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掏出铜钱,精心挑选了一串最大、糖衣最晶亮鲜红的山楂糖葫芦,弯腰递到小女娃手里。小女娃接过糖葫芦,高兴得眼睛眯成了月牙,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宋叔叔!”
宋瑞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正当他直起身,准备带着小女娃再去旁边看看时,一个温婉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萱儿!你这孩子,一转眼就跑没影了,吓死娘亲了!”
宋瑞闻声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随即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红晕。只见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襦裙、腰间系着深色围裳的妇人快步走来。
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云鬓简单地挽着,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她的手指关节略显粗大,指甲缝里还带着一点点未能完全洗净的面粉渍,身上隐隐散发着清油和面食的味道。她便是那小女娃的母亲,在附近街口清晨卖油条的寡妇,苏玉。
苏玉赶到近前,先是一把将女儿郑萱揽到身边,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碍后,才抬起眼看向宋瑞。那一双眸子带着感激和因奔跑而产生的疲惫。
“宋大哥,”她声音轻柔,带着每日清晨吆喝留下的微哑,“真是对不住,我刚收摊回来,收拾家伙什的工夫,这孩子就乱跑,又劳烦您照看了。”说着,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还有前几日您送来的那块五花肉,真是太破费了……我们母女俩,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宋瑞见状,更是手忙脚乱,连忙摆手:“苏、苏娘子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看您起早贪黑太辛苦,萱儿也正长身子,合该吃点好的补补。不值什么,不值什么的!” 他话里透着真诚的关切,目光落在苏玉因劳作而微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上,心里又是怜惜又是悸动。
苏玉娘将他窘迫又热切的样子看在眼里,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温婉而带着些许愁绪的模样。她轻轻拉了拉女儿的手:“萱儿,快再谢谢宋叔叔。” 小女娃乖巧地又说了声谢谢。
宋瑞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脸上堆着笑试探道:“苏娘子,你看……这天色还早,你也忙了一早上了。秦淮河畔有杂耍表演,要不,我带你和萱儿过去转转?”
苏玉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她微微垂下眼帘,再抬起时,眼中满是歉意:“宋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指了指自己这一身,“这刚忙完,一身油烟气还没散尽,家里还有一大盆面要发,明早出摊用的家伙什也还没刷洗利索,实在是抽不开身。况且,我们孤儿寡母的……”
她的话合情合理,点明了自己的劳累与处境,让人无法强求。
宋瑞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下,但随即又说道:“哎呀!是我考虑不周了!苏娘子你太辛苦了!这样,我这就随你回去,帮你打水刷洗!反正我今日闲得很!”
说着,他不由分说,就伸手想去提苏玉脚边那个装着剩余油条和杂物的沉重竹篮。
苏玉微微侧身,似是不经意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但语气却带着感激的软弱:“这……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宋大哥您……”
“不麻烦!不麻烦!街里街坊的,搭把手应该的!”宋瑞连连说道,脸上又焕发出光彩,仿佛能帮上忙是天大的幸事。
苏玉不再推辞,只是柔柔地道了声:“那……就多谢宋大哥了。” 便牵着女儿,领着兴高采烈的宋瑞,朝着她们家那间兼作油条作坊的狭窄小屋方向走去。宋瑞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脸笑意。
白未晞将这一切尽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