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一路飞奔,找到白未晞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未晞姐……我爹娘……他们去了东山那个怪洞……到现在没回来……爷爷说、说让你快去……”
白未晞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山脊。闻言,她沉默地转过头,深黑的眼眸落在青竹挂满泪痕、写满惊恐的小脸上。她没有立刻询问或安慰,只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伸出手,极轻地、几乎算得上生疏地,摸了摸林青竹的头发。
那动作冰凉,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有着千斤重。随即,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步踏出,她便知道,自己在青溪村这平静的“日常”,恐怕要到头了。此去,她的非同寻常,将再难遮掩。
走到村口时,石生和鹿鸣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火把和猎叉,脸上带着凝重和困惑。老村长林茂站在最前面,眉头紧锁,见到她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白未晞的目光扫过石生和鹿鸣,最后落在林茂脸上,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其实,你没必要叫他们的。”
一旁的拴柱没多想,憨直地接话道:“未晞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多个人多份力嘛!那洞邪性得很!”
但林茂听懂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与愧疚。是的,他存了私心。他知道白未晞与月娘亲近,与石生、鹿鸣也算相熟。他怕,怕她会因为林泽夫妇之前的怀疑和探究而袖手旁观,所以他特意叫来了与她有交情的人……
此刻被她一语点破,老人脸上火辣辣的,他羞愧地低下头,哑声道:“未晞丫头,我……”
“走吧。”白未晞打断了他,没有责备,也没有承诺,只是转身率先向着东山走去。她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能扛起万钧之重的沉静。
林茂见状,心中更是复杂,连忙示意石生他们跟上。
到了那被藤蔓遮掩的洞口,阴寒之气比白日更甚。白未晞停下脚步,对身后三人道:“在此等着。不用进去,”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进不去。”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石生和鹿鸣虽然担忧,但见识过溶洞的邪门,也只能握紧手中的家伙,紧张地守在洞口。林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
白未晞独自一人步入黑暗。她步履不停,径直向着怨气最浓重的核心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那冰冷的、充满了绝望与恶毒的怨念越是汹涌。但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这些曾让她痛苦挣扎的气息,已难以再动摇她的根本心志。她如同走在无形的惊涛骇浪之中,周身却自有领域,万邪不侵。
很快,她便看到了潭边景象。
林泽和吴秀英盘膝坐在冰冷湿滑的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汗出如浆,身体不住地颤抖,显然已到了极限。他们身上的静心符早已光华黯淡如同废纸,周身缠绕着肉眼几乎可见的灰黑色怨气,那些怨气化作无数狰狞的鬼面,正疯狂地试图钻入他们的七窍,啃噬他们的理智与生机。两人牙关紧咬,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仍在凭借最后一丝清明苦苦支撑。
听到脚步声,林泽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麻衣少女缓步走来,神情冷漠,仿佛周围那足以将人逼疯的怨毒浪潮只是拂面微风。
巨大的惊骇和一直以来深藏的怀疑瞬间爆发,林泽用尽力气嘶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未晞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掠过他们,扫过这片遍布白骨与法器的死地,最终,落在了那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上。
她将手伸向背后背着的伞,将其轻轻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