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铁,压得军驿屋檐低垂。
地窖中烛火摇曳,映在青石板上,像一滩将凝未凝的血。
麴云凰盘膝而坐,灵犀琴横于膝前,琴身贴石,仿佛与大地血脉相连。
她掌心紧压琴面,闭目凝神,灵犀幻音诀悄然运转。
刹那间,一股阴冷滞涩的震感自地底深处传来——三短一长,三短一长,节奏精准得如同刀刻斧凿,每一下都敲在她心脉之上。
这不是脚步。
是信号。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竟随着那地底的律动,在琴弦上无声复现。
那节奏起初平稳,却在第三轮回时微微一滞,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住了脚步。
她猛地睁眼,瞳孔收缩如针尖。
“不是活人踩的。”
她声音低哑,却字字如刃,“是有人用‘脉引铃’在地下打信号,借地气传导,操控尸体行走。”
话音落下,地窖内空气骤冷。
韩烈一拳砸向石墙,碎石飞溅。
“他们竟把赤焰军的求援暗号,变成了驱尸令!”
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那是我们最后的求救……是兄弟们临死前用骨头敲出的绝响!
如今却被这群畜生拿来当控尸的狗哨!”
牛俊逸立于地窖入口,手中摊开一幅泛黄的地脉图。
烛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眉心微蹙,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图上一点——太常寺西侧,废弃多年的“祭乐坊”
。
“此处为九音归墟,古时皇家祭乐之地,地脉交汇,声气最盛。”
他指尖轻点,“若以铜柱深埋,接引地气为媒,再以‘静默诏’压制百姓声息,万籁俱寂之时,唯地动可传音……他们不是要藏秘密。”
他抬眸,眸底寒光乍现。
“他们是要用全城的沉默,喂养一支听命于铃的死军。”
韩烈霍然抬头:“你是说,整个京城的寂静,都是他们布阵的养料?”
“正是。”
牛俊逸收起地脉图,声音冷得像冰,“静默诏禁的是活人的嘴,却为死人的脚开了道。
他们不要耳朵,他们要的是——一支永远沉默、永远服从的‘音尸军’。”
“那祭乐坊,就是阵眼。”
麴云凰缓缓起身,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震颤感,“必须有人去查。”
牛俊逸已唤来死士,低语数句。
韩烈主动请缨,带二十名精锐,换上修渠民夫的粗布衣裳,趁着夜雾悄然潜行。
三更天,祭乐坊外。
断壁残垣间,荒草没膝。
韩烈伏在塌墙之后,呼吸压得极低。
远处,三名黑袍人抬着一根青铜柱缓缓走入坊内。
那柱身刻满诡异符纹,隐隐泛着青光,细看之下,竟似有血丝在纹路中缓缓游走,如同活物。
他屏息靠近,从一扇断裂的窗棂向内窥探——
堂中已立七根铜柱,呈北斗之形排列,地面以朱砂绘出复杂音阵,中央横卧一具蒙面尸,双耳插着细如丝的银线,直连铜柱顶端悬挂的铃铛。
那铃小巧玲珑,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仿佛轻轻一晃,就能勾走魂魄。
韩烈瞳孔骤缩。
这就是“魂引铜柱”
?以死者为引,以地脉为线,以铃声为令?
他正欲后退,脚下却不慎踩断一根枯枝。
“咔。”
轻响如针,刺破夜寂。
堂内一名黑袍人猛然转头,目光如刀扫来。
他手中铃铛轻晃——
仅是一声。
极轻,极短。
可韩烈只觉脑中“嗡”
地炸开,一股冰冷刺痛顺耳道直贯天灵,四肢骤然僵直,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下,几乎跪倒。
意识如坠冰窟,眼前黑,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像是千万亡魂在耳边齐声嘶吼。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刹那,一道灰影自檐角掠下,快如鬼魅,一把将他拽入暗巷。
那黑袍人追至门口,铃声再响,却只击中一片空荡。
军驿地窖。
韩烈猛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衫。
牛俊逸立于灯下,神色冷峻。
“你被‘魂引’触了神识。”
他声音低沉,“那铃声不止传音,更能蚀魂。
再晚半息,你便与外面那些行尸无异——空有躯壳,魂已成奴。”
韩烈喘息未定,拳头紧握:“他们……真在复活赤焰军的亡魂?”
“不。”
麴云凰站在灵犀琴旁,指尖轻抚琴弦,声音冷得像霜,“亡魂不会笑。”
她眸光一闪,想起月光下那些行尸嘴角的诡异弧度——那不是死者的表情,是被操控的证明。
“他们是用‘脉引铃’模拟赤焰军暗号,借地气共振唤醒尸体,再以魂引铜柱锁其神识,制成听话的刀。”
她缓缓抬头,望向牛俊逸,“祭乐坊七柱成阵,北斗为形,必有中枢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