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这个。”
兵马使一把抓过纸条,只见上面的墨迹早已干透,是一行平平无奇的楷书:“道法自然,因果自偿。”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但这没头没脑的八个字,既像是一句谶语,又好似一声冷淡的嘲讽,让人头皮发麻。
兵马使死死盯着那字迹,攥着纸条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然后突然按住刀柄四下回顾。
这一瞬间,他仿佛能感觉到,写下这字的人,早已料到他今日会来,正站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地方,冷静注视着他此刻的徒劳与狼狈。
天师府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下,如此多的人怎能悄无声息的撤离,连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难道徐相的一举一动,早已被人洞若观火在这看似平静的江南地面之下,究竟还潜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和通道那北朝的锦衣卫……难道真能手眼通天不成!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这鄱阳兵马使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猛地转身,竟是莫名不敢再停留在这山上,大步向外走去。
“立刻快马加鞭,将此间情形详实禀报徐相,一字不准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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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岳阳城。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水天一色。初春的日光透过薄雾,洒在广阔无垠的湖面上,泛起细碎的金鳞。
远山如黛,君山岛在腾腾水雾中只余一抹朦胧的剪影。湖风带着湿意和微寒,吹拂过岳阳城头上的“唐”字大旗,猎猎作响。
城墙上下,仍有民夫和兵卒在忙碌,清理着战后的狼藉,搬运破损的礌石,填平深深的壕沟。空气里,隐约还混杂着未曾散尽的硝烟与淡淡的血腥气,但大局已定,北军两日前便已攻克岳阳,楚国守将秦彦晖自刎而死。
随后,这座城池,迎来了他真正的主人。
当下,一行人正沿着历经战火却依旧巍峨耸立的岳阳楼石阶,不急不徐的向上登楼行去。
为首青年一袭绯色圆领常袍,黑色幞头,只是不时扫过沿途的石刻与檐角,步履从容,并无半分因身处刚征服之地的张扬之气。
在他身侧稍后半步,是一位同样衣着简约,难掩天姿国色的女子,凤眸流转间,亦在细细打量这名满天下的楼阁。二人身后,跟着数位作寻常打扮、却各具风情的貌美女子,皆安静随行。
登上顶层,凭栏而立,视野豁然开朗。浩瀚洞庭尽收眼底,湖面上,北军水师的艨艟斗舰井然有序地巡弋,船桨划开碧波,留下道道白痕。
靠近湖岸的浅水区,昔日楚国水军营寨的残骸犹在,甚而可以看见一些区域还有焦黑的木桩探出水面,诉说着半月前那场决定楚国命运的水战是何等惨烈。
萧砚将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抚过那被无数先人摩挲得光滑、又被风雨岁月侵蚀出斑驳痕迹的木面,扫过眼前这片刚刚纳入掌控的山水。
湖风迎面吹来,拂动他腰间的玉佩,也带来湿润清新的水汽。
“两年前路过此地,总觉得来日方长,早晚有机会登楼一观这‘气蒸云梦泽’的盛景,便因军务匆匆错过了。”
他声音平和,似是与身旁的女帝闲谈,又似自言自语:“没想到今日果真站在了此处,眼前却已是这般光景。”
女帝站在他身侧,凤眸同样望着浩瀚湖面,轻声道:“江山形胜依旧,只是人间换了新颜。这洞庭湖吞吐的云气,见过的兴亡,怕是比史册记载的还要多些。”
萧砚微微颔首,视线从湖面收回,转向君山岛的湖畔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随口提起,惋惜道:“说起来,上次从娆疆回返长沙,在岛上下榻的那处临湖官邸,景致倒是颇佳。尤其那阁楼,视野开阔,与这岳阳楼遥相对望,推窗便是满眼湖光。可惜,此番战事激烈,那阁楼已被毁去了。”
他说这话时,语调平常,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但一旁的姬如雪原本正望着湖面出神,闻言后,却是不禁睫毛微微一颤,耳根处也微微透出些许淡粉,但她并没有转头,只是垂下眼睫,盯着楼板细微的木纹,轻轻抿了抿嘴唇,将这一抹突如其来的笑意或赧然悄悄藏起来,仿佛那楼板下有什么极有趣的东西。
那处阁楼,她如何能不记得永世难忘。那一夜的月华,初次的悸动与缠绵,此时都被他这看似随口的“推窗便是满眼湖光”轻轻勾连起来。
想到这里,姬如雪终究忍不住悄悄抬眸,轻轻瞪了萧砚一眼。这个登徒子,最是惯会这般捉弄人了……
稍后一些的千乌,唇角亦不由微微弯起。她心思细腻,目光在姬如雪微染霞色的侧颈上一转,便若无其事的移开,望向湖面,也不点破。
萧砚自是将姬如雪那副强自镇定又难掩羞意的情态收入眼底,见她悄悄瞪自己,便失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就此多说,仿佛真的只是惋惜一处风景的消逝。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