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被侧面刺来的一根长矛捅中,幸亏身旁的李嗣骁及时挥刀格开。他踉跄一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下,双目瞬间赤红如血。
“上饶……林轩……”他喃喃自语,心脏一时疯狂心悸,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而张子凡更是如遭晴天霹雳,身形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与张玄陵夫妇相认后,虽一直没唤过二人父亲母亲,但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二人对他的父母柔情,多年生长于通文馆那种环境,面临此等父母亲情,他岂能真的没有动容
若非李嗣源这一关迟迟过不去,他又如何能耽误到今日还未能真正的认祖归宗
可就是此人,就是这个一直让他下不了决心的义父,却偏偏在他最薄弱的地方,在他最需要的地方,狠狠捅了一刀,甚至可能觉得不够狠,还要在伤口处搅动一番,生怕他这个义子感受不到昔日的父子恩情。
这一瞬间,张子凡仰天发出一道悲愤嘶吼,手中铁扇疯狂挥动,内力外放,竟直接斩下数颗头颅,而后便不顾自身安危的向前猛冲,仿佛要将眼前一切敌军连同那望楼上的身影一同撕碎。
李嗣源看见义子如此模样,心中那份对张子凡当初不愿救他的恨,此时尽数转为快意,只是继续笑着:
“凡儿,为父早就教过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要斩草除根。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些。”
“李嗣源——!”张子凡嘶吼出声,“你这畜生!戕害我生身父母,夺我人生,如今更助纣为虐,污人清白!我张子凡今日与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张子凡,切勿中计!”
石瑶冷声急呼,挥袖拂开两名敌兵,紧紧护在他身侧,而后又看向李星云:“休听这无耻老贼乱语,许真人武功高强,定能护得皇后与陆姑娘周全!陛下,诛杀国贼,方有生机!”
李星云受此刺激,胸中郁积的怒火轰然爆发,双眼赤红,发出一声低吼,竟不顾身前刀剑,手中龙泉剑的仿品亦是一时光华大盛,猛向前冲去。
麾下宫卫见李星云身先士卒,士气当即一振,狂呼着跟随冲杀,竟将徐军防线又撕开一道口子。
张子凡也红了眼,折扇开合间劲风呼啸,全然不顾性命,只攻不防。
张颢在门楼上看得大怒,也不顾什么要抓活的了,当即厉声咆哮:“李星云,你这昏君!勾结外敌,还有脸面妄称讨逆众将士听令,诛杀昏君者,赏万金,封侯爵!”
双方主帅隔空对骂,手下军士更是舍生忘死的搏杀在一起。街巷狭窄,大军难以展开,战斗便瞬间演变成最直白的消耗战。
尸体层层叠叠,堵塞道路,后来者只能踏着同袍或敌人的尸身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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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一时间,皇宫与徐温府邸的方向杀声震天,也彻底惊动了扬州城各方。
吴王府外,重兵围困之下,气氛本就剑拔弩张。这突如其来的全城大乱,让守军间顿时泛起一阵不安的骚动,士兵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飘向杀声最炽的方向。
负责守府的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与徐温麾下另一员以勇悍著称的骁将米志诚急步冲出府门。
二人极目远眺,但见城中多处火起,黑烟滚滚,那鼎沸的人声、兵刃撞击声虽隔了数重街坊,却依旧清晰可闻,竟似有好几处战场,真伪难辨,故一时之间,二人的面色俱是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不是说朝会上才……”米志诚一手按着刀柄,焦躁的原地踱步。
钟泰章脸色凝重:“怕是生变了。”
二人正犹豫间,几名身上带血,衣着像是徐温府中家奴模样的人仓皇跑来,远远便嘶声大喊:“钟将军!米将军!大事不好!那昏君……那昏君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从宫里杀出来了,正猛攻相府!徐相那边人手吃紧,命二位将军速速率精兵去援,迟了就来不及了!”
几乎是同时,城中又有多处突然火起,更有阵阵喧哗从不同方向传来,隐约能听到“徐温已死!”“天子肃清朝野,降者不杀!”的呼喊声,实在杂乱,让人分不清真假。
钟泰章和米志诚脸色剧变,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惶恐。
“放屁!李星云那小儿哪来的大军能反扑”米志诚本能的怒骂一声,压根就不信这些家奴所言。
钟泰章却在沉吟片刻后,咬牙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主公若真有闪失,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你带一半人马留守王府,绝不可让吴王那老儿有失,这可是徐相最后的护身符!我带另一半人立刻去相府方向查看接应!”
说罢,不待米志诚再多言,钟泰章便迅速点起麾下最为精锐的一部兵马,急匆匆朝着徐温府邸方向疾驰而去。
米志诚心下惶惑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压焦躁,厉声呵斥部下收缩防线,提高戒备,一双虎目警惕扫视着周围任何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