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闭上了眼,然后低声询问详情。
“……梁将赵德钧自居庸关出塞西进,朱友文、赵思温引漠北宫帐军自北夹击,围城数日不下,直到三日之前,太尉李存仁自阴山被梁军裹挟着退至云州,骗开城门,引梁军入城。李存璋、李嗣恩及云州诸将,力战殉国……云州沦陷后,土谷浑、党项等蕃部尽皆降于梁军,当下已向萧砚献表称臣……”
李存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发黑,若非及时扶住案几,几乎栽倒。
而李存礼的陈述还未完,在片刻后,又屈辱道:“萧砚入云州后,传檄四方,言……言大王若愿献土归降,可凭功封侯……”
“噗——”
李存勖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面前的舆图上。他踉跄后退,被抢步上前的镜心魔死死扶住。
众将脸色大变,齐齐上前。
但一旁的耶律剌葛却是如遭重击,面无人色,颓然瘫坐在地,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完了……全完了……”
帐中诸将,包括素来沉稳的高行周、悍勇的夏鲁奇,脸上虽也瞬间失去了血色,却只是尽皆回头怒视耶律剌葛,但就算如此,各自眼神里却亦有一种大厦将倾的茫然。
云州是连接雁门、控扼代北、通往太原的最后一道屏障,本来是李存勖心中预设的退路,是整个晋军残部心理上赖以支撑的根基。
它的陷落,尤其以如此方式突然之间陷落,对于野狐岭全部晋军的冲击是绝对毁灭性的。
而这个消息也确实压不住,由于帐内瞬间寂静,营外士兵的惊恐喧哗和哭泣声便隐隐传了进来。
“云州丢了!”
“李太尉是叛徒,我们全完了!”
“太原……我们还回得去太原吗”
“晋王……晋王在哪里”
惊惶的呼喊、绝望的哭泣、愤怒的咒骂、兵器坠地的哐当声、军官试图弹压却无济于事的嘶吼……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去,所谓军心崩溃,俨然已是近在咫尺。
而不知是受营中士气影响,还是确已绝望崩溃,便是帐中原本还略显镇定的一部分军将亦是瞬间失态,竟是纷纷悲泣出声。
李存勖咬着牙,先是一把推开镜心魔,猛地站起,进而一脚踢翻案几,厉声喝道:“肃静,慌什么!”
这一声吼,加之其人脸上狰狞的血色,让帐内瞬间死寂。而李存勖脸上狰狞的血色未褪,只是推开众将,大步走到帐门前,猛的掀开帘幕。
营中,将卒们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有的抱头哭泣,有的茫然四顾,有的则红着眼握紧兵器,不知该冲向何方。原本营地本在吃午饭的时候,周遭烟气弥漫,当下便如同实质的恐慌之气,笼罩着整个营地。
李存勖强自压下喉头的腥甜,按着腰间佩剑,大步走向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台。至于追出来的李存礼、高行周、夏鲁奇、刘知远等将则不敢耽搁,急忙紧跟上去。
李亚子终究是李亚子,作为晋国军魂,其人在当下这个节骨眼直接于所有将士前露面,却是比什么言语都有用,最起码能让
所以营中恐慌稍平,而李存勖便瞬间抓住这个机会,在土台上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遍传四下。
“将士们!云州失陷,本王亦与尔等一般,痛心疾首!然野狐岭尚在,天塌不下来!梁贼夺云州,意在断我归路,乱我军心!越是此刻,越需我等同仇敌忾!本王尚在此处,与尔等同在!野狐岭天险,仍在吾手!周德威老将军亲领的援兵已在路上!梁贼想一口吞下我们没那么容易!”
李存勖的声音陡然转厉:“萧砚此僚,以封侯之言诱本王投降!是,他或许会给我李存勖一个侯位,或许会给你们些许田地。可那之后呢!我等河东男儿,世代以弓马勇力立身,以信义忠勇为骨。一旦俯首称臣,做了那萧砚的降将降卒,我们的子孙后代,脊梁骨就永远弯下去了。在那些汉家豪强、朱温旧部面前,我们河东人,将永远低人一等,被戳着脊梁骨说是苟且偷生之辈。父祖的荣光,河东的骄傲,都将被我们亲手葬送在这野狐岭下!”
他环视着被这番话语震动的将士,咬牙道:“你们愿意吗!愿意你们的儿孙,永远活在降虏的阴影下,被人轻贱吗!愿意我河东男儿的热血与傲骨,就此蒙尘吗!”
将士们面面相觑,但情绪渲染之下,却有大部分将士的血性被激发,高声怒吼应和:“不愿!”
“好!”李存勖振臂高呼,“这才是河东的儿郎!今日,莫说是侯位,萧砚便是给我一个王位,我亦与你们同在!只为沙陀男儿的脊梁!只为父祖传下的荣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让天下人看看,河东男儿,没有孬种!让梁贼知道,想让我河东儿郎低头,除非踏平我们的尸山血海!”
“同生共死!”夏鲁奇第一个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愤声长呼。
高行周、刘知远以及更多被李存勖气势感染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