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今早收到召见的消息后,被震惊的那叫一个七零八碎。
事实上,几乎所有在夜里未亲身经历动乱的群臣都不敢接受这一事实,然眼见那规模庞大的博王一党都只是对萧砚畏惧如死,所谓鬼王更是连尸体都不知在哪,纵使有天大的心思也不敢表露出来。萧砚到底是个武人啊……
厅上沉默片刻,不少人都将目光悄悄看向敬翔。
便是朱温,第一个看的人亦是敬翔。
但敬翔自始至终都只是盯着地面,同样沉默。
“臣等岂敢劳陛下忧念。”最前面,却是萧砚缓缓走出,淡声道:“夜中动乱,臣等未能及时护驾,让乱军惊扰陛下已是大罪,今有颜面觐见陛下已是惭愧,只望陛下龙体安康。”
萧砚出声恰定,敬翔便出班行礼:“只望陛下龙体安康。”
群臣霎时一愣,而后再一看萧砚的背影,哪里还敢有迟疑,当即齐齐行礼复诵。
朱温不由脸皮发颤,死死看着俯首下去的敬翔,竟是不敢相信敬翔居然会背叛他。
按照他之所想,敬翔便是暂时无法反抗萧砚,当也该是对萧砚保持疏远排斥才对,然现实却是狠狠给了朱温一个嘴巴子。
这一道嘴巴子,比起萧砚先前那一巴掌来还过犹不及!
朱温气息发重,真想站起身大喊,让人把萧砚、敬翔这两个狗东西拖出去乱刀砍死,但眼见萧砚躬身不起,群臣亦也不起,又是马上回到了现实,僵了一会,才干涩出声。
“诸卿又有何罪昨夜大乱,不过罪在朕之两位逆子,博王、郢王二人,俱是朕这些年不查,一手养出这等祸乱。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朱温这番话说的极为艰难,不少官员都悄悄抬头看了下稍有些哽咽的朱温,但在瞥见萧砚如剑的身形不为所动后,又是纷纷垂首。
敬翔更是自始至终都形如木雕,木着脸好似没有生气。
朱温彻底绝望,只是哽咽着继续出声:“昨夜军前,朕自知德行有亏,已然传诏禅位于均王朱友贞,让他代朕治理朝政,安天下人心。诸卿此后当待新帝如待朕,为我大梁江山社稷,尽心尽责……朕则潜心修炼仙术,为大梁祈福,以此罪己。”
妈的,这番话甫一说完,朱温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大有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心中恨意岂止怨毒
但就算不说又能如何萧砚这个贼子,说不得真要让朕今日当场暴毙,而朱友贞那逆子,更是最大的得益者,说不得还要帮萧砚这贼子遮掩一二!
天可怜见,朕又有何罪,养出了萧砚这一白眼狼来!
在厅堂的另一侧,由帘子隔在另一边的朱友贞听到这里,已是陡然呼吸加重,压着身上的冕服,激动的只觉气血直直上涌入脑,至于脑中,更只有一个念头。
朕真是皇帝了!
如今他老子当着群臣的面,亲口说了禅让之事,便算是彻底坐实了,其后传诏中外,昭示天下,只差一个改元,自己就是堂堂正正、确确实实的大梁皇帝!
群臣霎时不语,俱是悄悄看着萧砚。
一些从朱温起兵时便跟着的老臣,倒是有些不忍,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但左右四顾,却见连几个禁军大将,甚至朱温的亲外甥袁象先都没有什么动作,却又冷静了下来。
这时代,可没人求什么名声,这种事,太少了,连两国间互相转投的事都极为常见,更何况这等新朝更迭
只要这皇位还是在朱家内部承续,那么萧砚就到底是想要维护中枢威严的,既如此,自家凑上去寻死作甚
朱温坐在上首,哽咽了半晌,却见没人理会,拳头霎时捏紧,但瞪着眼左右环顾,竟无人敢看他。
朱温早年求贤若渴,对人才颇为珍爱,但随着皇位稳固,愈来愈老,便对群臣甚是苛刻,尤其是对于手握兵权的功臣,猜忌心很重,这几年迫害的人不少,确也失了些人心,今而想要求助群臣来保住他的皇位,只怕困难。
在无数人悄悄观察中,萧砚终于再次缓缓走出,叉手一礼,道:“太上皇昔年承天命创建大梁,于社稷乃是圣君,有梁一朝,君臣齐心,威服四海,全乃太上之功业。然太上皇既因内疚欲行禅让之事,臣等合该体念圣心,辅佐新帝安定社稷,以全太上皇安居余年所愿。”
朱温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帘子后的朱友贞则是大为振奋,恨不得当即从座位上跳起来高声欢呼。
“然……”萧砚却又突然一个转折,进而慢慢道:“太上内疚,无非奸党祸政,岐晋等外敌未平,臣以为,朝野此后尽除奸党、外平不臣之后,太上仍可归位,新帝亦能谨为储君,此番,才方为国本稳固。”
朱友贞霎时愣住。
群臣亦是惊住,然朱温在错愕过后,却是猛然大喜。
这萧砚贼子,果然是想稳固中枢的威严,甚至胆魄极大,居然想把父子两代帝王都操纵在手,用朱温来挟制朱友贞,迫使这个所谓新帝安分守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