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齐刷刷抬头,一个包着蓝布头巾的大婶最先反应过来,热情的挪出一个空位,“城里来的姑娘吧?来尝尝的家炒的南瓜子。”
虞晚道谢坐下,顺手接过谢筹递来的手帕垫在凳子上,谢筹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一道阴影。
“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呀?”虞晚捻起一粒南瓜子,状似随意的问道。
坐在石磨上的老汉砸了口旱烟,“正说到村东头李家的傻闺女,昨儿个又跑到老井边桑哭。”
“要我说啊,”大婶压低声音,“准时又看见文家那丫头了……”
话没说完,旁边人猛地咳嗽一声,众人这才想起有外人在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虞晚假装没察觉,好奇的眨眨眼,“文家?是文朗先生家吗?”
树下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村民们交换着眼神,最后还是大婶干笑两声,“姑娘认识文朗?”
谢筹突然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搭在虞晚肩上,“我们是他公司的员工。”他语气平淡,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借着年假时间来旅游的。”
虞晚悄悄掐了一下他的手腕,这人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但村民明显是相信了,态度顿时热络起来。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桂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虞晚捏着南瓜子的手微微一顿,与谢筹交换了一个眼神。
“文燕……不是亲生的?”她轻声问道,语气里恰到好处的带着惊讶。
包着头巾的大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丫头命苦呀,四岁被领来的时候瘦的跟猫崽似的,文家婆娘给她熬了半个月小米粥才养出点人样。”她抓了把瓜子塞给虞晚,“后来有了文朗,两口子也没亏待她,还供她读完了高中呢。”
金色的桂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细碎的花瓣沾在虞晚的裙摆上,像是撒了一裙子的碎金,谢筹的手指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无声的安抚。
大婶叹了一口气,粗糙的手指捻着瓜子,接着说道:“文家两口子走的时候,她才十八岁,硬是一个人把文朗拉扯大。”
坐在石磨上的老汉磕了磕烟袋,“要说文燕那闺女真是懂事,文朗上初中,虽然学费不贵,但是半大的小伙子花费可不少,文燕白天在镇上的纺织厂干活,晚上还接缝补的活儿。有回我半夜路过,看见她屋里灯还亮着……”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回忆的神色,虞晚不自觉屏住呼吸,彷佛能看到那个瘦弱的少女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缝补衣服一边偷偷抹泪的样子。
“出事那晚。”大婶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往前倾了倾,“村里有人说听见井边传来哭声,起初还以为市野猫,后来王屠户家的媳妇说,亲眼看见文燕穿着件红棉袄往老井跑。”她指了指村东头,“就是现在被封的那口井。”
一直沉默的谢筹突然开口,“当时没人去找?”
“找了啊!”老汉激动的烟袋都掉了,“第五天井水突然发臭,捞上来时……”他看了一眼虞晚,把话咽了回去,“反正文朗从学校赶回来,抱着尸首晕过去好几次。”
树荫下突然一阵冷风吹过,虞晚颈后的碎发被吹的飘起,她注意到村民们不约而同的搓了搓手臂。
“后来呢?”她轻声问。
大婶撇撇嘴,“安葬玩第七条,文朗祭奠完后就离开了,此后再也没回来过,逢年过节都是让我们村长代劳的。”
“要我说,文朗也是个没良心的,文燕为了他书也没读了,大好青春的都浪费了,人死了都没得到什么好……”
老汉眯起眼睛,砸吧着旱烟,“也不能这么说,文家两口子将文燕养那么大,两口子去了,可不得她这个姐姐担起重担,但文朗……”老汉再次长叹,似乎不愿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