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虽以吝蔷和精明著称,却从未驱逐任何子嗣一一无论他们多么无能。他將他们留在滦河城,赐予衣食,让他们在家族的庇护下生存。
因此,佛雷家族已成为河间地人口最眾多的贵族家族,没有之一。
长桌上就坐的不过是这个庞大家族的一小部分成员。
艾莉亚注意到他们的衣著虽然料子昂贵,但款式大多过时,有些甚至能看到反覆修补的痕跡。
女眷们的首饰也显得暗淡无光,仿佛很久没有重新镀金。这一切都暗示著儘管佛雷家族坐拥滦河城,维持如此庞大的家族仍然是一项沉重的负担。
然而,这样的日子或许即將终结。瓦德侯爵已年届九十二,他的长子史提夫伦爵士和长孙莱曼爵士相继离世,继承权落到了莱曼的儿子艾德温佛雷手中。
艾莉亚的目光扫过长桌,最终落在那个坐在主位右下首的苍白男子身上。
艾莉亚曾远远见过艾德温。那是个面色如同未发酵的麵团般苍白的男子,身材纤细得几乎像个少年,鼻子尖削,黑髮顺直地贴在头皮上。
他总是一副冷漠疏离的神情,细长的手指从不轻易触碰任何他不必要触碰的东西。
此刻他正小口啜饮著葡萄酒,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的空气,仿佛周遭的喧囂与他无关人们私下说他內心充满怨恨,因为祖父始终没有正式確认他的继承权。
相比之下,他的弟弟黑瓦德佛雷则强悍得多。
艾德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只要老侯爵愿意,黑瓦德就可以是艾德温之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近年来屡立战功,在佛雷家族的年轻一代中威望颇高。
若此次能击败神眼联盟並携足以取悦他祖爷爷的战利品归来,他极有可能凭藉军功说服老侯爵改立他为继承人。
而可怜的艾德温,届时恐怕只能在加入守夜人军团与死亡之间做出选择一一对他而言,这两者或许並无太大区別。
艾莉亚注意到艾德温握杯的手指微微发抖,当他放下杯子时,酒液在杯中晃荡,几乎要溅出来。
家族中那些无缘战场或能力不足的成员,则大多希望艾德温继位。因为艾德温虽性情冷淡,却不像黑瓦德那般暴戾残忍。
一旦黑瓦德掌权,这些“无用之人“很可能被逐出滦河城,自生自灭。
艾莉亚能从那些窃窃私语的表情中看出这种担忧一一嘴角紧绷的线条,频繁交换的眼神,还有不时投向艾德温的期待目光。
因此,当黑瓦德战败的消息如滴入清水的墨汁般在席间扩散时,许多人暗自鬆了一口气。
一个坐在长桌末端的年轻人甚至不小心让一丝微笑爬上嘴角,虽然他很快就用喝酒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就在这时,大厅侧门的厚重帘幕被掀开,瓦德侯爵被两名强壮的僕人用担架抬了进来老人已九十二岁,活像一具裹著粉色皮肤的枯骨,禿头上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
痛风使他无法独自站立,只能依赖他人扶。走在他身旁的是他新任的妻子一一十八岁的乔苏珊恩佛德,苍白而瘦弱,仿佛一抹幽魂依附在权力的阴影中。
她是第八任佛雷夫人,穿著过於宽大的黑色裙装,看上去更像是个穿著母亲衣服玩耍的孩子。
老侯爵刚刚被安置在主座上,便听到了台下窒的议论声一一不得不说,他的听力仍异常敏锐。他猛然用勺子敲打桌面,发出刺耳的碎碎声。
“够了,你们这群蠢货”
他嘶声喝道,浑浊的眼晴扫视全场,每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黑瓦德败了,你们高兴什么难道死的不是佛雷家的人吗他们的血管里不是流著和我一样的血吗”
“你!泰德!”
他指向那个微胖的中年人,手指因愤怒而颤抖。“黑瓦德不是你的侄子吗你就这么盼著他死他死了你能多长块肉你还嫌自己身上的肉不够多那都是我的钱!”
“还有你,艾德温。”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却更加危险。“我还活著,你还不是侯爵!我有的是儿子、孙子、重孙,数量加起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我要的是一个能让佛雷家族继续壮大的继承人,不是一个整天巴望著兄弟死光、好稳稳坐上侯爵之位的废物!”
“我没有,大人!”艾德温慌忙起身试图辩解,脸颊泛起不健康的红晕,但瓦德侯爵根本不给他机会。
“白痴!蠢材!等我死了,你们全得被扔去餵鱼!丹威尔,”他转向另一个儿子,“扶我回去。我一眼都不想再多看这群废物。要不是他们流著我的血,我现在就把他们丟进绿叉河!”
“大人,你的晚餐”年轻的妻子怯生生地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也傻了吗送到我房间去!”
老侯爵骂够了,便被扶著离开大厅。艾德温站在原地,目送祖父的担架消失在侧门后,眼神冰冷如霜。
他沉默地坐下,將盘中的食物一口一口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