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儘管童年时多有打闹爭执,儘管他十几岁就离家成为侍从,与凯文相处的时间並不多,但血脉的联繫终究难以割捨。
看到凯文不仅活著,而且似乎在这支神秘的队伍里混得颇有声色,兰诺德內心深处还是涌起一阵由衷的高兴,冲淡了先前的那点陌生感和疑虑。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沉下去大半,暮色开始浸染天空,庭院里的阴影愈发浓重。
他转向凯文,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快到晚上了。我听说码头那边有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酒馆,麦酒据说是用山泉水酿的。怎么样我们兄弟俩一起去喝一杯我请客。”
他脸上扬起期待的笑容。
“好”凯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答应,和多年未见的兄长喝一杯,听起来很自然。但他立刻想起了早已安排好的事情,话头戛然而止,“——.不行。”
他摇了摇头,语气遗憾地回答道,“今晚不行。我已经有约了,是公事,恐怕要弄到很晚。”
兰诺德眼中的期待迅速黯淡下去,被失望取代。
他下意识地揣测,这是凯文真实的理由,还是仅仅是不愿与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共处的託辞
他看著凯文一一比自己更高大,更结实,在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里显然手握一定的权力一一发现自己並没有什么立场或办法去强求。
他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明天呢”他不放弃地又问了一句,声音里还存著一丝希望。
“明天一早,部队就要开拔出征。”凯文饱含歉意地说道,“是光明使者亲自下达的命令。我无法更改。”
兰诺德沉默了一下,最终只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將那点失望悄悄掩藏起来。
“我明百了。军令如山。”他努力让语气显得轻鬆些,“我们飞鹰卫应该会在这里驻留,直到培提尔公爵返回赫伦堡。如果你之后—哪怕只有一点点空閒,凯文,一定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凯文看著兄长眼中那份努力掩饰却依然可见的失落,內心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其中甚至夹杂著一丝微妙的、近乎胜利感的爽利。
他压下那丝异样,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哥哥。一定。下次一定。”
兰诺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拍了拍凯文的臂膀一一这次没有犹豫一一然后转身,拖著略显沉重的步子,朝著庭院出口走去。
直到兰诺德的背影消失在拱门之外,凯文才收回目光。他俯身,重新拾起那柄沉甸甸的铁锤。
然而,此刻的心境却已无法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在工作的专注与平静之中。兄长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搅动了他沉淀已久的记忆。
童年时分水村的景象,父亲严厉却也不乏关爱的教导,兄长离家时自己那份混合著不舍与嫉妒的心情—那些原本以为早已模糊甚至被刻意遗忘的片段,此刻却异常清晰地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他一下一下地敲打著炮架,金属碰撞声在暮色中迴荡,仿佛在为他纷乱的思绪打著节拍。
他回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在手把手教他握剑时掌心粗糙的触感,以及送他去圣堂学习读书写字时那双期望又无奈的眼睛。
即使最后,父亲將他交给托马斯叔叔,准备带往狭海对岸成为一名僱佣骑土,如今想来,似乎也很难再去苛责什么。
谷地的安达尔人骑土家族,歷来便有次子或无法继承家业的子弟渡海谋生的传统。
他的父亲,约翰特纳,只是分水村一位普通的守护骑士,不像培提尔贝里席公爵的父亲那样,拥有一位身为河间地守护的老友可以倚仗。
父亲没有能力为他铺设一条通往荣耀与富贵的坦途。能为他备好一匹马,置办一把像样的剑,或许已经是那位老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一个男人的前程,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和手中的剑去搏杀的。凯文自己一直以来不也是这么认为,並且身体力行的吗
只是现在,他手中的“剑”不同了,他所效忠的对象和追求的事业,也早已超越了父亲和兄长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机械地重复著敲打和调整的动作,直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凯文。”
凯文停下手,抬起头。是老师的侍从,塔克夏普。少年站得笔直,面对长官有些志忑。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塔克报告道,“光明使者大人请你过去。”
凯文点了点头,將铁锤轻轻放在炮架旁。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然后跟著侍从离开了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庭院。
晚餐被安排在主堡一楼大厅旁的一间小厅里。
这里比宏伟却阴冷的主厅要显得舒適不少,壁炉里燃烧著旺盛的火焰,驱散了石墙的寒意,空气中漂浮著烤肉和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