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虚无的远方。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著一种微弱的、近乎绝望的期盼:
“光明使者刘易大人”她艰难地、一字一顿地问,“你拥有诸神赐予的力量你能—让我的身体—恢復原状么哪怕—一点点”她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斗篷下乾的手臂。
刘易看著她,眼神里有怜悯,更多的却是凝重。他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很难,女士。”他的声音平静而残酷,“非常难。早在贝里唐德利恩伯爵还在的时候,当他第一次与我相见.我就尝试过。光明法术—它所作用的对象,只能是生者。是那些生命之火还在燃烧的存在。它的本质是激发生命自身的潜能,引导生命的力量去对抗损伤和疾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石心夫人那毫无生气的脸上,落在她脖颈间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上。
“但是,凯特琳夫人——你—”刘易的声音低沉下去,近乎嘆息的坦诚道,“你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在红色婚礼上,在李河城冰冷的河水里,它就已经彻底熄灭了。驱动你这具躯体的——是另一种力量。一种更冰冷、更黑暗、更执念的东西。光明——无法点燃死灰。”
石心夫人兜帽下的身体似乎彻底僵住了。那浑浊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火苗,瞬间熄灭。房间里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寒意。
““.—是的。”良久,一个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斗篷深处飘出,认命道:“我已经——死了。”
那声音,如同墓碑落定。
石心夫人房间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室息的冰冷和死寂,但珊莎史塔克一一此刻披著阿莲石东的偽装一一的心却並未感到丝毫轻鬆。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条阴冷的石廊,脚步匆忙而凌乱,直到转过一个拐角,確认身后无人跟隨,才背靠著冰凉粗糙的石墙,剧烈地喘息起来。
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又令人心碎的噩梦,反覆衝击著她。
那个僵硬、破碎、散发著腐朽气息的女人-她扑上去拥抱她时,那冰冷的触感,那僵硬的动作,那沙哑的声音呼唤著“我的孩子”—-那一刻,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委屈、痛苦和对母亲的思念衝垮了珊莎所有的防线。
她抱著那具冰冷的躯体,哭喊著“妈妈”,语无伦次地诉说著从临冬城分別后遭遇的一切。
然而此刻,当最初的激烈情绪稍稍退潮,冰冷的理智重新回到脑海,巨大的疑虑和恐惧缠绕上她的心臟。她抱著冰冷的石墙,身体微微发抖。
那个女人—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珊莎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凯特琳徒利昔日的模样:临冬城明媚阳光下,母亲有著闪耀的红棕色长髮,光洁白皙的肌肤,湛蓝色温柔而充满慈爱的眼眸,高贵与优雅的举止。
而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她的脸.灰败、干、布满可怖的裂痕和疤痕。她的声音像砂砾在石头上摩擦。
她的身体僵硬冰冷。巨大的落差让珊莎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她的脑海:这会不会是金色黎明搞的鬼是那个所谓的“光明使者”刘易,用某种邪恶的法术,操纵了母亲残破的遗骸,製造出的一个傀一个用来控制她的工具
跟在“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身边这么久,经歷了君临的权力倾轧和鹰巢城的暗流涌动,珊莎早已学会了用最冷酷的心態去揣测每一个接近她的人的动机。如果真是这样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捲了珊莎的全身。她发誓,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微弱地反驳著。
可是可是石心夫人,那个女人,她说的那些话那些只有她和母亲才知道的小秘密!
那些深藏在临冬城旧时光里的、极其私密、细微到只有母女二人才会记得、才会分享的点点滴滴,那个女人全都知道!而所有其他有可能知道这些事的人几乎都已不在人世。除了她自己和母亲,这世上不应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得如此详尽!
她是我的妈妈吗
她不是我的妈妈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珊莎脑中疯狂撕扯,巨大的混乱和恐惧让她头痛欲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脆弱。
“培提尔”一个名字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在混乱的思绪中。
对,培提尔!他非常聪明,他一定能看穿真相!无论那个女人是真正的母亲,还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培提尔一定能够判断出来!
石心夫人要求见培提尔,而珊莎自己,也迫切地需要培提尔的智慧和判断。现在,刘易已经回来了,那么培提尔—她的“父亲”,此刻应该也在这座巨大的、迷宫般的赫伦堡里。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光。她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身体的颤抖和脸上的慌乱。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髮和裙装,挺直脊背,强迫自己恢復“阿莲石东”应有的仪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