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烽烟未至
赫伦堡灰暗的轮廓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庞大而压抑,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城墙由巨大的、色泽暗沉的石块垒砌而成,岁月和战火在其表面刻下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痕跡,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龙焰焚烧后留下的焦黑与扭曲的熔融状边缘。
黄铜號角尖锐而穿透力极强的鸣响划破了城堡外空地上的寂静,回声在厚重的城墙之间反覆碰撞,最终消逝在远方。
培提尔贝里席,这位新晋的赫伦堡公爵兼峡谷守护者,勒住了坐骑。
他身后的队伍也隨之停下,谷地士兵们穿著混杂、尘土僕僕的衣甲,脸上掛著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队伍核心是七名身披崭新银白色制式鎧甲的护卫,他们簇拥著一辆沉重的马车,车窗里偶尔探出一个小男孩苍白而紧张的脸庞。
除了那一百多名衣甲杂乱的谷地士兵,还有两个中队身著“金色黎明”纹章罩袍的战士,他们沉默地驻立在队伍中。
號角声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赫伦堡那巨大而布满铁锈的城门在绞链沉重的呻吟声中缓缓开启。
片刻之后,刘易光明使者领著他的隨员们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的是刘易本人,高大健硕的身躯即使在马背上也显得卓尔不群,他穿著深色的外套,
金色的黎明徽章在胸前闪耀。
紧隨其后的是代理城主博尼佛哈斯提爵士,他面容严肃,眼神警惕地扫视著谷地的队伍。
再后面是几名圣战团的军官和一些侍从。
当刘易的队伍在离谷地队伍前方约十码处停稳时,博尼佛爵士策马贴近刘易,身体微微前倾,
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刘易听著,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培提尔贝里席身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下頜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一瞬。
隨即,刘易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落地时激起一小片尘土。与此同时,对面的培提尔也做出了几乎同步的动作,他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无可挑剔的、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这两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在赫伦堡阴鬱的背景下,如同久別重逢的老友般紧紧拥抱在一起。培提尔的拥抱热情而恰到好处,刘易的回应则沉稳有力。
“培提尔大人,”刘易鬆开手臂,后退半步,目光直视著对方那双灵动而难以捉摸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礼节性的弧度,“闻名不如见面。关於你的智慧与风采,传言果然不虚。”
培提尔也顺势放开刘易,他微微歪头,脸上笑容不变,那双淡色的眼睛却像鹰集般迅速而仔细地將刘易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光明使者大人。”
培提尔的声音带著一种令人愉悦的磁性,“霍斯特主教时常向我提起你。他说你身材伟岸,气度非凡,一看便知是承载光明使命之人。今日一见,何止是名不虚传,简直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语调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讚嘆,令人如沐春风。
刘易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里並无多少真正的愉悦。“哈,霍斯特兄弟总是过於抬举人了。”
他微微摇头,目光隨即越过培提尔的肩膀,投向后面的队伍。他的视线在那七名银甲护卫身上停顿了一下,扫过马车窗口那张怯生生的小脸,掠过衣著杂乱的士兵,最后落在自己派往谷地的两个中队金色黎明战士身上。
他们看起来状態尚可,但神情间隱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霍斯特兄弟呢”刘易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培提尔脸上,眉头微微起,“他留在谷地处理教务了么”
培提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被真挚的哀伤所取代。他轻轻嘆了口气,垂下眼帘片刻,再抬起时,眼中已蒙上悲戚。
“霍斯特主教他”培提尔的声音低沉下去,惋惜道,“我们在穿越明月山脉时,遭到了高山氏族的伏击。霍斯特主教为了保护劳勃公爵而英勇战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著情绪,“明月山脉艰险难行,我们已遵照教礼,將他的遗体在途中火化。而他的骨灰,我们带回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刘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他脸上的线条瞬间变得冷硬如岩石。
他沉默著,目光直视培提尔。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又一个同志倒下了。
圣莫尔斯修道院那庭院里高耸的英灵碑上,冰冷的石面很快又將增添一个名字。
在英灵碑被牺牲者的名字彻底填满之前,他们能在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为光明之道真正挣得一方生存的空间吗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悄然滑过刘易的心头。前路嗨暗不明,他有时感觉自己像一头被蒙住了双眼的犀牛,只能凭藉信念和本能,在迷雾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衝锋。
除了继续向前,別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