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又飞快地瞟了柯蒙学士一下,最终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嘴里咕嘧著什么,磨磨蹭蹭地朝臥室门走去。泰伦斯则耸耸肩,带著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快步走向通往衣帽间的走廊。
阿莲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通往主堡下方的长廊。柯蒙学士连忙跟上,他那条代表学识的颈链一一由不同金属打造的沉重链条,象徵著他在各个学科领域的造诣一一隨著他略显慌乱的步伐发出轻微的、叮噹作响的碰撞声。
“谢谢你,小姐,谢谢你出来干预,”学士紧走几步,与阿莲並肩,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感激和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你对他-—“““-你对他真有办法。诸神保佑。”他犹豫了片刻,瘦削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走廊的阴影加深了他眼下的青黑。“你和他-相处时,”他最终小心翼翼地问,声音几近耳语,“有—有发作的跡象吗任何徵兆比如手指抽搐眼神发直或者突然的沉默”
阿莲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没有,”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清晰地传入学士耳中,“一切都很正常。他只是在闹脾气,和往常一样。”
“是么”柯蒙学士眨著他那双因长期熬夜和忧虑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喉结再次剧烈地上下起伏,仿佛一颗被无形绳索拉扯的核桃。“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喃喃地重复著,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向某个看不见的神明祈祷,颈链的叮噹声成了他话语的伴奏。
从高耸孤绝的鹰巢城下来,迁居到这座位於山腰、相对“温暖”些的月门堡时,柯蒙学士曾为小公爵配製了一种强力药剂,用以抑制癲癇。那药水效果猛烈,对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的身体伤害极大。若非万不得已,柯蒙绝不愿將这样的东西灌进劳勃口中。
好在,自从那位来自河间地、信仰光明的霍斯特主教接手了照顾劳勃公爵的主要职责后,情况有了显著的改善。劳勃癲癇发作的频率和强度都奇蹟般地减小了不少。
虽然男孩依旧任性、胆小、神经质,但至少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剧烈抽搐和口吐白沫的景象,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此行下山”柯蒙学士加快脚步,几乎与阿莲並肩,“小姐,山路崎嶇,顛簸劳顿,又值寒冬—为安全起见,我想—我想再为大人调一剂罌粟奶,分量很轻,只够让他安稳地打个瞌睡,这样旅途对他会轻鬆许多,也减少—意外的风险。”
阿莲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件事,”她淡淡地说,目光直视著前方旋转向下的石阶,“你应该直接去跟霍斯特主教商量。我记得主教大人很明確地表示过,除非必要,不要给罗宾餵食罌粟奶。他说那东西会蒙蔽心智,对光明的恩典感应迟钝。”
“一点点罌粟奶不要紧的,只是起镇定安神的作用!”柯蒙学士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我保证剂量会非常非常小,绝不会伤害到大人!只是为了让他在骡背上安稳些他挣扎了一下,看著阿莲毫无波澜的表情,最终像泄了气的皮囊般妥协了,肩膀垮塌下去。“好吧——好吧,我会我会去跟霍斯特主教商议的。”
阿莲心里很清楚。照顾劳勃艾林这口沉重而危险的“锅”,从柯蒙学士肩上卸下,確实让这位老人轻鬆了不少,至少不必再日夜提心弔胆,担心小公爵隨时会在自己眼前抽搐死去。
但与此同时,这也意味著他失去了在公爵大厅里很大一部分赖以立足的价值和话语权。一个不能为领主提供关键医疗服务(至少在他自己看来)的学土,地位是尷尬的。
但是,柯蒙学士的感受和失落,与劳勃艾林脆弱的健康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前者或许值得同情,后者却关乎整个谷地的和平。敦轻孰重,不言而喻。柯蒙的感受,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確实毫无价值。
“请原谅,学士,”走到螺旋梯口,阿莲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我该去收拾自己的行装了。
时间不等人。”
石阶狭窄陡峭,盘旋向上,冰冷的石壁散发著潮湿的寒气,仿佛整座城堡的骨头都在散发著寒意。阿莲一步步登上阶梯,回到自己在月门堡的临时房间。
这里位於主塔较高处,视野开阔,但此刻,所有的窗户都已被厚重的木板从外面牢牢钉死,並用浸湿的毛毡塞紧了缝隙,以防寒风吹入。房间里的家具一一一张大床、一个雕衣柜、一张小书桌和两把椅子一一都被蒙上了粗糙的灰色防尘布。一些必需品已经打包好,整齐地码放在门边。
女僕吉思尔显然尽职尽责地为她整理好了床铺,並將她需要隨身携带的儿件换洗衣物仔细地叠放在床罩上,最上面放著那枚精致的瓷釉仿声鸟別针一一那是培提尔给“阿莲石东”的身份象徵。
阿莲的裙下早已穿好了厚实的羊毛长袜和两层贴身的內衣,足以抵御山间的酷寒。她只额外添加了一件用柔软羔羊毛织成的保暖上衣,然后披上了那件带有宽大兜帽的毛皮斗篷一一斗篷內衬是厚实的毛皮,外面是深色的呢料。她用那枚仿声鸟別针在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