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缆绳的哎嘎声、沉重的木桶在码头上滚动的闷响交织在一起。
经过一天近乎不眠不休的紧张准备,由东海望守夜人舰队的十一条大小船只与龙石岛舰队调拨的五艘大型运输船组成的混合舰队,终於升起了风帆。
十六艘船的梳杆如同指向北方的矛林,在铅灰色的天空下,迎著刺骨的寒风和翻涌的墨绿色海浪,驶离了东海望狂风肆虐的海滩,向著北方遥远而凶险的斯托德之角半岛破浪前行。
船队在冰冷彻骨的海面上航行了整整两天两夜。海风如同裹著冰针,抽打在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天空始终是压抑的铅灰色,偶尔透下几缕惨澹的阳光,也迅速被翻滚的乌云吞噬。
颤抖海名副其实,墨绿色的波涛永不停歇地剧烈起伏,將船只时而拋上浪尖,时而埋入深谷,
考验著水手们的技艺和船只的坚固。
艰难屯那標誌性的巨大悬崖轮廓,终於在第三天黎明时分,穿透海上的薄雾,如同一个沉默而阴鬱的巨人,出现在舰队前方。
当船队最终在艰难屯外海面下锚停泊时,岸边早已聚集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呼喊和骚动。
数千名自由民一一男人、女人、孩子一一像退潮后搁浅在礁石上的鱼群,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冰冷的海滩和废墟边缘。
他们衣衫槛楼,许多人裹著骯脏的兽皮,脸上刻著飢饿、寒冷和长途跋涉的疲惫。看到悬掛著不同旗帜(守夜人的黑帆、史坦尼斯的烈焰红心)的船只停泊在目力可及之处,希望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短暂地燃烧起来,呼喊声匯成一片充满渴望与不安的浪潮,拍打著舰船冰冷的船舷。
然而,大船並未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立刻靠岸。
只有一艘结实的小艇从“铁锁號”的船舷放下,几名乘客一一弗雷恩爵士、索罗斯以及两名全副武装的隨从一一登上了小艇。
水手们奋力划桨,小艇在海浪中起伏顛簸,缓缓靠近岸边。岸上的人群骚动著,目光紧紧追隨著这艘承载著未知命运的小船。
当小艇的龙骨最终摩擦著海滩冰冷的砂石和碎冰,发出粗刺耳的声响停稳时,饥寒交迫的自由民们立刻围拢上来,形成一道厚厚的人墙。
他们的目光复杂,混杂著希望、警惕、麻木和深深的绝望。空气里瀰漫看人群聚集的体味、海水的腥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於废墟和苦难的气息。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儘管生存的本能如此强烈,人群並未失控地试图抢夺这艘近在尺的小船,他们保持著一种压抑的秩序。
弗雷恩率先踏出小艇,冰冷刺骨的海水立刻灌进了他的靴子。他重重地了脚,试图甩掉那渗入骨髓的寒意,靴子在潮湿的砂石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一名身材异常魁梧、满脸虱髯的壮汉排开人群走上前来,他手中紧握著一柄沉重的石斧,粗壮的手臂肌肉虱结。
他深陷的眼窝里,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弗雷恩的盔甲、索罗斯的红袍,最后落在弗雷恩脸上,声音洪亮而带著浓重的塞外口音:“你们是乌鸦。”他语气肯定,隨即又透出强烈的困惑,“可为什么你没有穿黑衣”
他指著弗雷恩胸甲上风暴地的纹章和索罗斯的红袍。
弗雷恩挺直身体,迎上壮汉审视的目光,海水顺著他的斗篷下摆滴落。
“我不是守夜人兄弟,”他清晰地说道,声音盖过周围人群的低语和海浪声,“我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国王的骑士。弗雷恩瓦格斯塔夫爵士。你是这里的头领吗”
壮汉缓缓摇了摇头,粗硬的鬍鬚隨之晃动:“不是。我们是跟隨鼠妈妈的人。她是一位预言的森林女巫。”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著明显的敬畏,“是她指引我们来到这里。她告诉我们,会有一支舰队从南方驶来,载我们离开这片即將被寒冰吞噬的土地,前往能活下去的地方。”
他环视周围破败的景象和瑟缩的人群。
弗雷恩谨慎地勘酌著词句:“也许鼠妈妈预见的正是我们,也许另有其人。这取决於我们与她交谈的结果。”
壮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说法。他转过身,向身后喊了几句塞外土语,几名同样强壮、手持简陋长矛或骨刀的年轻战士立刻走上前来。
“他们要去见鼠妈妈。”壮汉命令道,然后对弗雷恩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显得有些生硬,“跟我来。”
在几名年轻战士警惕的护送下,弗雷恩和索罗斯带著隨从,踏入了艰难屯的废墟核心。
数百年的风霜雨雪和彻底的焚毁,早已抹去了这里曾经作为“市镇”的任何荣光。
脚下是焦黑的地基和破碎的瓦砾,被厚厚的冰霜覆盖。弗雷恩一路走来,目之所及,只有一些深陷冻土、无法移动的巨大基石,还能隱约勾勒出当年房屋的轮廓。
所有稍小些、能被搬动的石头,早已被先到或更有力气的难民们搜刮一空,用来在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