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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茜並非总能听懂他们的话,但其中的意味心照不宣。有时她会回以微笑,並告诉他们,如果有钱,可以到大戏院找她。
绕远路还能经过雕刻著石脸的目桥。在桥拱的最高处,她能穿过石拱望见整个城市:
真理宫的绿铜穹顶、紫港里密集如林的船梳、权贵人家高耸的塔楼以及海王殿尖顶上闪炼的金色雷霆甚至能看到泰坦巨人青铜的双肩,如同巨大的门柱横跨在暗绿的水面上。
但这需要阳光照耀布拉佛斯。雾气太重时,除了一片灰白,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今天茉茜选择了近路,也能让那对可怜的开口靴子少受点磨损。
浓雾在她面前无声地分开,又在身后迅速合拢。脚下的鹅卵石因湿气而滑腻。一只猫发出悽厉的哀叫,隨即隱入雾中。布拉佛斯是猫的天堂,它们无处不在,尤其在夜晚。浓雾里所有的猫都是灰色的,茉茜想,浓雾里所有的人都是杀手。
她从没见过比这更浓的雾。在稍宽的运河上,船夫们难以辨认来船和两岸建筑物透出的微弱灯火,蛇形小舟常常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茉茜与一个手提灯笼的老人擦肩而过,羡慕地盯看那团昏黄的光晕。街道如此朦朧,
她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在较下等的城区,住宅、店铺和仓库紧紧挤挨在一起,像醉汉般相互支撑。
它们的上层靠得极近,甚至可以从一家的阳台直接跨进另一家。下方的街道成了幽暗的隧道,脚步声在里面空洞地迴响。
那些小运河更加危险,因为沿岸有许多住宅直接把厕所悬建在水面上方。
伊兹巴洛喜欢模仿海王,引用《商人的忧鬱女儿》里的台词发表演说,诸如“最后的泰坦巨人依然屹立此地,跨在兄弟的石头双肩之上”云云。
但茉茜偏爱另一幕一一海王正乘著他金紫色的华丽游艇巡游,一个胖商人恰好在厕所上解手,拉了他一头污秽。
据说这种事只可能在布拉佛斯发生,也只有在布拉佛斯,看到这幕时,海王会和水手们一起放声大笑。
大门戏院紧邻水淹镇,位於外港和紫港之间的洼地。
这里曾有一个旧仓库被大火焚毁,地面也在逐年下沉,因此地租低廉。在那个仓库被淹没的石头基座上,伊兹巴洛建起了他那洞穴般深邃的戏院。
他告诉演员们,圆顶团和蓝灯团的周边环境也许更贴近上流阶层,但此地身处两大港口之间,戏厅里从不缺少水手和妓女。
他还说,戏子船在这片水域停泊表演了二十年,依然吸引著大批观眾,大门戏院也必將生意兴隆。
时间证明他是对的。隨著地基沉降,戏院的舞台逐渐倾斜;戏服时常散发霉味;水蛇在被淹没的地窖里安了窝。但只要戏院客满,演员们便对这些毫不在意。
最后一座桥是用绳索和木板临时搭建的,桥的另一端似乎已没入虚无,但那只是浓雾。茉茜跑过桥板,鞋跟在湿木上嗒嗒作响。雾气像破旧的灰布帘般在她面前捲动,戏院的轮廓终於显现。奶黄色的灯光从门洞中溢出,茉茜能听到里面鼎沸的人声。
入口旁边,大汉布鲁斯科正用刷子涂抹上一场戏的名字,代之以几个醒目的红字:“血之手”。
为了照顾不识字的观眾,他正在字的下方画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茉茜停下脚步警了一眼,“画得不错,”她评价道。
“拇指画歪了。”布鲁斯科头也不抬,用画笔末端小心地修饰著轮廓,“戏子之王在找你呢,急得很。”
“天太暗了,醒不过来。”伊兹巴洛第一次自称“戏子之王”时,剧团成员只当是个恶作剧,乐得看死对头圆顶团和蓝灯团气急败坏。然而最近,伊兹巴洛似乎越来越当真了。
“他现在只肯演国王了,”马罗曾翻著白眼抱怨,“要是哪部戏里没有国王角色,他寧可大家都不演。”
《血之手》里有两位国王,一位肥胖,一位年幼,伊兹巴洛自然要演那位胖国王。戏份不算多,但临终前有一段精妙的独白,之前还有一场与凶恶野猪的辉煌搏斗。剧本出自法里欧佛瑞尔之手,他可是全布拉佛斯最嗜血的剧作家。
他说,观眾就爱看血流成河,
茉茜溜进后台时,全团已经集合了。她悄悄挤到后排的黛安娜和“纽扣”之间,希望迟到没被察觉。伊兹巴洛正在训话,他要求今晚大门戏院必须座无虚席,无论大雾如何阻隔。
“今晚,维斯特洛国王派使节来向戏子之王致敬了,”他对著他的戏班子宣布,“我们绝不能令我们远道而来的君王朋友失望。”
“我们”负责服装的“纽扣”疑惑地问,“他不是一个人吗”
“他胖得够顶两个人了。”波布诺压低声音嘀咕。每个戏团都得有个侏儒,而他就是这个团的。看到茉茜,他朝她挤了挤眼。
“哇哦,”他拖长声音嘲弄道,“她可算来了。我们的小姑娘准备好被强暴了吗”说著还猥琐地咂了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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