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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风声呜咽。
杜景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全场,掠过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声音不再如同惊雷,反而低沉了下来,却更加厚重,如同大地深处的脉搏,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儿郎们,我知道你们不怕死。”
“我北祁军,没有孬种!马革裹尸,是我辈军人的荣耀!”
“但是……”
顿了顿,虎目之中,竟似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水光一闪而逝,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
“但是今天,我杜景,不要你们只记得荣耀!”
“我要你们记住!都给我记住!”
声音猛然又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命令:
“都他娘的给老子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去见你们的爹娘!去抱你们的老婆孩子!去喝你们家乡的烧刀子!”
“打赢了仗!给老子全须全尾地回来!听见没有?!”
这出乎意料的话语,没有高调的口号,没有空泛的大义,只有最朴实、最直白、甚至带着些粗俗的命令,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台下二十万硬汉的心窝子里。
许多士卒愣住了,紧握着兵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冰冷坚毅的面容上,嘴角微微抽搐着,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也想活!
谁不想活着回家?
所以,短暂的死寂之后。
“听见了!!!”
更加山崩地裂般的回应猛然爆发开来!
这一次的声浪中,不仅仅是杀意,更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情感!
那是对“生”最强烈的渴望与承诺!
“元帅!活着回来!”
“活着回家!”
各种各样的吼声从方阵中爆发,带着哽咽,带着怒吼,带着无比的决心!
杜景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激动的人群,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指南方!
“出发!”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撕裂长空,如同巨兽的咆哮。
轰!轰!轰!
战鼓擂响,声震百里,节奏沉重而有力,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跳上。
巨大的军阵开始动了!
如同沉睡的钢铁洪流骤然苏醒,如同黑色的冰川开始缓慢而不可阻挡地移动。
前排的盾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轰然踏地,烟尘弥漫。
身后的枪戟如林随之而动。
骑兵队伍开始小跑,马蹄声从稀疏到密集,最终汇成雷鸣般的轰响,大地为之震颤!
旌旗蔽空,刀枪耀目!
一支支队伍如同黑色的铁流,开出巨大的演武场,沿着宽阔的驰道向着南方,向着那片硝烟弥漫、血火交织的战场,滚滚而去!
脚步踏地声、甲胄碰撞声、战马嘶鸣声、车轮滚动声、军官的口令声…
无数声音汇聚成一片庞大无比的战争交响,充斥着天地之间,宣示着一股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的强大力量正毅然奔赴死地。
杜景凝视着那远去的洪流,目光沉重而复杂。
他知道这道命令或许很任性,很不“元帅”。
但他同样知道,对这群即将赴死的儿郎而言,有时候,“活着回来”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正如那个在孤舟上独饮清茶的年轻人所说的一样。
都活着回来。
这简单的五个字,在此刻,重逾千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