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边缘的老梧桐树,叶子被风揉出簌簌轻响,像藏着无数细碎的私语。路曼曼立在树下许久,米色帆布鞋的鞋尖无意识地碾过碎石子,沙沙声在寂静里格外分明,连带着她垂在身侧的指尖,都跟着轻轻发颤。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在她浅灰色校服裙摆织就斑驳的光影,那些光点明明是暖的,却暖不透她眉梢那层凝着的、淡淡的霜。
她仰头望进澄澈得没有一丝云翳的蓝天,转瞬又垂下眼——方才还自在舒展的流云,此刻竟像被风扯碎的棉絮,散得没了踪影。三步开外,马小跳抱着足球站着,深绿色的球身沾着几根草屑,额角的汗水顺着晒得发红的脖颈滑进衣领,留下一道深色的印子。他脚下的橡胶球鞋在塑胶跑道上蹭来蹭去,每一次摩擦都带着细碎的不安,像在掩饰什么慌乱的心事。蝉鸣突然尖厉起来,刺破两人间凝滞的空气,路曼曼的目光却始终没往身旁的马小跳偏过半分,只是盯着远处球门网在风中轻晃的弧度。
“马小跳,在你心里,夏林果真的开心吗?”她的声音像三月飘飞的柳絮,轻得发颤,尾音却裹着不容回避的锐利,直直戳向人心。转身时,束发的皮筋松了些,几缕碎发扫过脸颊,露出她紧抿的唇角,眼底还燃着一点固执的星火。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马小跳微微发抖的球鞋尖,将那点不安彻底照了出来。
远处教学楼后传来的嬉笑声,像把生锈的剪刀,将凝滞的空气剪得七零八落。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混着蝉鸣,一下下叩着耳膜,惊得跑道边草丛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灰褐色的翅膀掠过骄阳,很快又落回枝头。马小跳攥着矿泉水瓶的手突然收紧,瓶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声,冰凉的水珠顺着指缝渗进掌心,那点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慌——他其实知道答案,却不敢说出口。
记忆突然漫过堤岸,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个闷热的午后,教室后窗的铁栏杆上还挂着半只蝉蜕,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夏林果的发顶淌成金色的溪流,却照不亮她垂落的睫毛下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她握着自动铅笔的指尖泛着白,作业本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地蜿蜒,像迷路的小虫,窗外的香樟树沙沙晃着,蝉鸣聒噪,她却盯着操场尽头的单杠,像被钉在时光里的标本,一动不动。马小跳那时就坐在她斜后方,看着她偷偷把画满足球的草稿纸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底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那……那只是暂时的……”马小跳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尾音被突然刮过的穿堂风卷得支离破碎,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校服领口勒得他呼吸发紧,像是要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都堵在喉咙里。他慌忙别开脸,目光却撞上路旁晾晒的白球鞋——那是夏林果的,鞋尖沾了点泥渍,鞋带系得整整齐齐。忽然想起上周在舞蹈室门口,夏林果也是这样把踩脏的鞋尖藏在身后,笑着说“没事”时,露出的那颗小虎牙,还有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路曼曼歪了歪头,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早春枝头将融未融的薄冰,带着点凉,又藏着点无奈。她垂眸望着马小跳在塑胶跑道上反复蹭动的鞋尖,忽然伸手,摘下他肩头沾着的梧桐絮——那团绒毛轻飘飘的,粘在深色校服上格外显眼。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马小跳猛地僵住,喉间没说完的话卡在半途,只化作一声含混的气音,连指尖都跟着绷紧了。
“出汗了?”她指尖捏着那团绒毛,语调漫不经心,目光却像把精准的手术刀,从他泛红的耳尖滑过绷紧的下颌线,最后落在他不停摩挲衣角的手背上。马小跳这才惊觉,校服袖口早已被汗浸出深色的印子,贴在皮肤上黏糊糊的;掌心传来细细的刺痛,低头一看,指甲在皮肤上掐出的月牙形白痕里,还渗着细密的血珠——他方才攥得太用力了。
路曼曼弯腰去捡滚到脚边的矿泉水瓶时,马小跳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她散开的长发上。发尾沾着几片细小的草屑,随着她拧瓶盖的动作轻轻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这个寻常的动作却让他喉咙发紧——他想起夏林果总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马尾辫绑得紧紧的,连发梢都不会乱翘半分,哪怕只是在教室待着,也像是随时要站上舞台。而眼前晃动的草屑,像根细刺,扎进他混沌的思绪里,忽然让他明白些什么。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路曼曼仰头喝水时,水珠顺着瓶身滑落,在手腕上蜿蜒成闪亮的轨迹,“就像你总记得夏林果喜欢草莓味的牛奶,却故意忽略她对乳糖不耐受——”瓶盖拧紧的“咔嗒”声清脆利落,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