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时念认得,是上月从牙行赎来的陈州。
生得浓眉大眼,性子憨厚,平日里在后厨帮吴婶劈柴做一些杂事。
此刻他正笨拙地扶着香巧的腰,另一只手还紧张地攥着衣角,喉结滚了滚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香巧捂着嘴直笑。
香巧笑声清脆,惊飞了枝桠上栖息的夜鸟。
时念悄然退开,指尖还残留着账本上的油墨香。
她想起香巧刚入怡红院时的模样。
性子闷,总是少言寡语,初学时总躲在队伍最后,上次排戏时还因太紧张跑了调。
可夜里偷偷躲在房间低声练习,即使是眼眶熬红却不肯放弃。
如今的香巧,眉眼舒展,连绾发的红绳都系得比往日精致,嘴角总带着浅浅的笑意。
还悄悄藏起了女儿家的心事。
这份鲜活,比账本上的营收数字更让人觉得踏实。
“念姐您怎么站在这儿?”
浅醉抱着叠好的戏服走来,见时念望着海棠树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了然地弯了弯眼。
“香巧和陈州最近总凑在一起,前几天陈州还特意给她削了支桃木簪,说是希望能保香巧平安。”
时念接过戏服,指尖拂过上面绣的并蒂莲,轻声问:
“陈州的底细,查过了吗?”
“查了,”
浅醉点头,声音压得低了些:
“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家乡遭了水灾后走投无路才卖身为奴。”
“家里就剩个老娘,他每月都托同乡帮忙寄银子回去,从没断过,是个有孝心的。”
月光穿过叶隙落在戏服上,金线绣的莲瓣泛着细碎的光。
“一会儿你去跟吴婶说一声,明早多做两笼莲子糕,给他们当早膳。”
时念转身往账房走,带起一阵微凉的晚风。
“另外,把后院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香巧住。”
她如今也是该有间宽敞些的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