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倘若王进真的反了,那这便是……内外勾结,动摇国本的大案啊!”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眉头锁得更紧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李黎……她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明秀秀的声音冰冷,“可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就不怕引火烧身,把自己和整个李家都搭进去吗?”
秦过垂首,不敢接话,这已不是他能揣测的范畴。
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明秀秀似乎从这团乱麻中挣脱出来,换了一个话题。
“哀家让你查的赵德,如何了?”
秦过精神一振,连忙回禀:“回娘娘,这个赵德,很狡猾,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查到,但他似乎与坤宁宫和玉阳宫那边,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坤宁宫是李黎的地盘,玉阳宫是恭仁慈懿恒皇太后陈珍儿的居所。
赵德这个先帝心腹,竟同时和她们两人都有关系?
明秀秀诧异不已。
秦过吞了口口水,继续补充道:“奴才查到时,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更让奴才觉得不对劲的,是此人的一段履历。”
“讲。”
“他曾在……曾在永巷宫呆过。”
“什么?!”
明秀秀猛地从凤座上站起,脸上血色褪尽!
永巷宫!
那是关押废妃、罪妇的冷宫,是皇宫里最污秽、最见不得光的地方!
一个太监,怎会从那种地方爬出来,还一路坐上了内廷总管的高位?!
这背后隐藏的秘密,让她不寒而栗。
“此事,绝不可声张!”明秀秀厉声警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继续给哀家盯紧他,但……”
“娘娘?”秦过见她欲言又止,试探着问,“可要奴才……继续深挖他在永巷宫的旧事?”
话音未落,便被明秀秀挥手打断。
“不必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那里面的水,太深,太浑,现在还不是搅动它的时候。”
她重新坐下,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复杂。
“眼下,王进谋反一案才是当务之急。”
她幽幽地开口,“哀家答应过他,要替他守好这万里江山,不能让宵小之辈,毁了他一生的心血。”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秦过听,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
她转过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决绝:“去,把西苑护卫队被人教唆,意图构陷新君,内外勾结的消息,悄无声息地散播出去。”
“啊?”秦过心头巨震,这无异于在原本就波涛汹涌的湖面,再投下一块巨石!
可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心中恍然。
这不仅仅是搅乱池水,更是将计就计,把水搅得更浑,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不得不露出马脚!
“是!奴才遵旨!”秦过不再犹豫,重重叩首后,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殿内,又只剩下明秀秀一人。她缓缓走到窗前,伸出手,似乎想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
看着秦过消失在宫门外的背影,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保国公府,书房。
“噗通”一声。
林志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额头触地。
“孙儿林志,擅作主张,为罪臣亲属联名作保,陷家族于险地,请祖父责罚!”
上首,那位头发花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老人——保国公林川,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盖碗撇去茶沫,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孙儿。
林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祖父的沉默,比雷霆万钧的怒火更让他恐惧。
终于,林川呷了一口茶,发出满足的轻叹。
“怎么罚?打你三十军棍,让你在床上躺半个月,下次还敢不敢了?”
这声音不怒自威,林志心头一紧,刚要应声领罚,却听林川话锋一转。
“还是说……把你关进柴房,饿上三天三夜,让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那颗榆木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浆糊?”
林志猛地抬头,正对上祖父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四射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怒火,只有……看好戏般的调侃。
“祖父,您……”他一时语塞。
“起来吧,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我林家的麒麟儿,膝下只有黄金,没有凉石板。”
林川摆了摆手,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寻常人家的和蔼祖父。
林志连忙起身,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往哪放。
林川看着他这副模样,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