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握紧断岳剑柄,指节泛白。
“难怪他们能在退役名单中混迹多日而不露破绽。
这不是简单的安插,是一整套渗透体系。”
“所以不能杀。”
陈砚说,“杀了,就断了线索。
让他们活着,才能引出后面的网。”
他站起身,走向高台边缘。
下方将士仍在肃立,神情复杂。
有人望着百夫长的尸身,眼中含怒;也有人盯着被拖走的刺客,满脸惊疑。
陈砚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此人未曾留名,也不曾立过大功。
但他记得本县说过‘分田百亩’四字。
他知道朝廷说话算数,所以他用命守住了这个信。”
台下有人低声重复:“守住了这个信……”
“他是真老兵。”
陈砚继续道,“修过长城,扛过陨石,吃过风沙。
而刚才那三人,不过是披着老兵皮的细作。
他们想毁掉的,不只是本县的命,更是十万戍卒对秦律的信任。”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百夫长尸体所在方向:“厚葬于祭旗台侧,追授‘忠勇尉’,子孙免赋役三代。
另颁新令:凡主动揭军中细作者,既往不咎,仍享退役优待。
若隐瞒不报,一经查实,连坐削籍。”
话音落下,一名老卒突然跪地,重重叩。
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相继跪下。
不到片刻,整个校场伏倒一片。
章邯站在陈砚身侧,看着这幕,低声道:“他们会信的。”
“必须信。”
陈砚说,“否则长城就只是石头堆成的墙。”
他转身走下高台,途经百夫长身边时脚步微顿。
血泊中,那只曾握过锄头与长矛的手仍半曲着,指尖朝天,仿佛还在书写某个未完成的名字。
回到营帐,陈砚取出一卷空白竹简,提笔写下三行字:
一、彻查近三年所有退役老兵档案,重点筛查曾出入东市七处废坊者;
二、调阅少府监工匠轮值记录,比对烙印铜片材质来源;
三、命影密卫伪装成商旅,在赵高府周边布设监听桩点,收集地下震动频率。
写毕,他吹干墨迹,唤来传令兵:“送往章邯,加急。”
传令兵领命而去。
帐内重归寂静。
陈砚重新打开浑天仪,将烙印信号逆向追踪程序运行至最后一环。
沙盘光影再次浮现,一条幽深脉络自赵高府地下密室蜿蜒而出,穿过三十六坊,最终汇入咸阳宫西侧一处废弃水道入口。
那里,原本是始皇修建的陵寝通风井,十年前已封死。
而现在,投影显示该节点正有微弱震动持续传来,间隔恰好为九秒一次——与冯去疾书房九口甬钟的最后一次齐鸣完全同步。
陈砚盯着那闪烁的光点,手指缓缓抚过浑天仪边缘的一道刻痕。
那是他在骊山现陨石碎片时留下的记号。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章邯掀帘而入,手中拿着一块从刺客体内取出的铜片,放在案上。
“这东西不是普通金属。”
他说,“它能吸收特定波长的声音,并产生微电流。
如果配合地下共鸣腔使用,可以远程激活某种机制。”
陈砚拿起铜片,对着灯火细看。
边缘极其光滑,切割角度精准,绝非民间作坊所能制造。
“少府监的模具。”
他轻声道,“赵高不仅用了冯去疾的人,还动了我们的匠器。”
章邯脸色一沉。
陈砚将铜片放入浑天仪检测槽,启动解析程序。
数息之后,仪器出一声轻鸣。
投影更新。
新的路径浮现出来,指向少府监兵器库最深处的一个密格编号:庚戌·3佰壹拾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