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将那片烧尽的布灰从竹简上拂去,指尖在案几边缘轻轻一叩。
火盆余烬尚温,映得他袖口的十二章纹微微亮。
他没有抬头,只道:“传令章邯,召三名退役老兵回营——就说田契文书有误,需当面更正。”
半个时辰后,长城大营校场。
晨风卷着黄沙掠过旌旗,千余名戍卒列阵而立,静候授田凭证放。
三名老兵站在前排,衣甲整洁,神情恭顺。
一人左手指节粗大,指缝间残留着焦黑色泥垢;另一人耳后有一道细如丝的旧伤,随吞咽动作微微抽动;第三人始终低垂着眼,脚尖微微外撇,鞋底沾着一层浅灰香尘。
陈砚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捧着一卷朱砂批注的户籍簿册。
他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尔等戍边五载,劳苦功高。
今朝廷兑现诺言,赐爵一级,分田百亩,牛一头,种粮三石。”
话音落,便有文吏捧出三份加盖官印的文书。
三人上前领受,动作整齐划一。
就在其中一人伸手接卷之际,袖中寒光一闪,短刃直刺陈砚咽喉。
陈砚未动。
刀锋离喉三寸,一道黑影猛然撞入。
是那曾在骊山服役的百夫长,他整个人扑压上去,胸膛死死抵住刀尖。
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那块青黑胎记,形如星坠。
“护驾!”
章邯暴喝一声,断岳剑已出鞘。
另两名老兵同时难,一人挥刀劈向陈砚右肋,另一人反手甩出铁蒺藜封锁退路。
章邯横身拦截,剑锋斜撩,将第一柄刀磕偏,顺势旋步前踏,剑脊猛击对方手腕。
那人闷哼一声,兵器脱手。
第三刺客刚欲跃起,却被两名亲卫弩手以绳索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章邯一脚踩住其肩胛,俯身撕开衣领。
颈后皮肤上,赫然烙着一枚火焰状印记,边缘扭曲如蛇,中心一点凸起,与赵高腰间玉带钩纹饰同源。
更诡异的是,烙印皮下嵌着一片极薄铜片,触之微凉。
“果然如此。”
章邯冷声,“不是寻常军户,是赵高亲手调教的死士。”
陈砚蹲下身,凝视那名被制住的刺客。
此人牙关紧咬,眼神却不住向同伴扫视,似在等待某种信号。
他不动声色,只对章邯道:“押下去,单独囚禁。
不要审,也不要伤他们性命。”
章邯点头,挥手命人将三人拖走。
陈砚转身看向仍伏在地上的百夫长,血已浸透半幅战袍,呼吸微弱。
他俯身探其鼻息,尚未断绝。
“抬到医帐。”
他说,“若能醒,问他想要什么。”
无人应答。
四周将士鸦雀无声,目光落在那具染血的躯体上,有人悄然握紧了刀柄。
片刻后,一名军医匆匆赶来,查看伤势后摇头:“脏腑破裂,撑不过两个时辰。”
陈砚沉默片刻,取下腰间浑天仪,置于石案之上。
机关轻响,投影浮现,正是咸阳城郭地形图。
他将那枚烙印的拓片贴于光斑中央,启动推演模式。
光影流转间,数条暗线自烙印图案延伸而出,分别连接至东市废坊、少府监库房、以及赵高府邸地下密室。
与此同时,硫磺燃烧轨迹的数据叠加进来,与香灰残留路径交汇于一点——赵高西厢焚香炉下方,存在一条未登记的竖井通道,深达十五丈,通向城南旧渠。
“原来如此。”
陈砚低声,“冯去疾书房的甬钟会鸣,是因为地脉共振。
他的司南盘失控,是因地下气流扰动——而这三人的烙印里嵌铜片,是用来接收特定频率震动的信标。”
他抬眼望向章邯:“你可记得昨夜热气球侦测时,地面硫磺线每隔五十步出现一次断裂?”
“那是为了避开地下空腔。”
章邯接话,“但如今看来,那些空腔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挖掘的信号中继点。
每一段地道都设有共鸣腔,用来传递加密指令。”
陈砚缓缓合上浑天仪盖板。
“赵高不用书信,不用密语,他用声音和震动控制人。
这些人不是靠意志效忠,是被烙印里的铜片驯化的活傀儡。”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