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暗红色纹身赫然显现——火焰形状,边缘扭曲如蛇,中心一点凸起,形似玉钩烙印。
韩谈瞳孔骤缩。
这图案,分明与赵高腰间九节玉带钩上的雕饰同源!
他还未及反应,冯去疾已扑向司南盘,双手狠狠砸向铜针基座。
一声闷响,机关碎裂,指针歪斜坠地。
“你们以为……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忠于秦?”
他嘶吼着,嘴角渗出血丝,“我是火种!
我是引线!
等那一天,九鼎齐鸣,五德归位——”
话音未落,两名影密卫上前将其按倒在地。
他仍在挣扎,脖颈青筋暴起,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韩谈:“告诉你们主子……他知道我在等什么!
他也逃不掉!”
韩谈冷眼注视,挥手示意押走。
一名随行史官迅记下:“三月十七,寅时三刻,冯相府司南逆指,钟声无序,犯人拒捕,自曝纹身,状若癫狂。”
与此同时,宫中。
陈砚听完密报,脸上无甚表情。
他将那份《明经科落榜名录》轻轻推至案角,提起朱笔,在名册页画了一个圈,圈住三个名字:李衍、王昭、张衡——皆为去年落第榜,籍贯邯郸。
然后他取出另一份竹简,写下一令:“命御史大夫彻查近三年科举阅卷记录,重点比对评语与成绩不符者;另调少府工籍,核查九鼎修缮期间出入人员名单,凡曾参与铸造者,一律留档备案。”
令毕,他唤来一名内侍:“送去云姜医帐,让她亲自查验冯去疾被捕时所穿衣袍,尤其是领口与袖缘,看是否有残留药粉或特殊染料。”
内侍领命而去。
陈砚靠回席位,手指在案几上缓缓敲击,节奏稳定。
冯去疾疯了么?或许。
但他疯得恰到好处——在司南失控、钟声悲鸣之后,在韩谈破门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撕衣露纹。
这不是崩溃,是最后的示威。
他知道会被抓,甚至期待被抓。
因为他要借这场混乱,把某些东西公之于众。
问题是,他在向谁传递信号?
赵高?还是另有其人?
陈砚闭目思索片刻,睁开眼,再次拨动浑天仪机关。
沙盘上方浮现出咸阳城郭全貌,重点标注出三十六处曾上报“地基潮湿”
的坊区。
他拿起炭笔,在右丞相府旁画了个叉。
然后,在另外五个点上,逐一标记。
这些地方,都曾接受过少府派来的工匠修缮,且负责人均与冯去疾有过私下会面记录。
他正欲下令追查,门外传来急促通报:“郎中令韩谈求见,有紧急密件呈递。”
陈砚点头。
韩谈很快入内,双手奉上一只密封陶匣。
打开后,是一块残破布片,来自冯去疾内衣内衬。
“这是在他贴身衣物夹层中现的。”
韩谈低声说,“文字用隐墨书写,需以特定药水显影。
我们已请医官处理。”
陈砚接过布片,只见上面浮现几行小字:
“甲子日,子时三刻,东市废坊,灯三灭则启门。
带鼎模,换真骨。”
字迹瘦硬,笔锋凌厉。
陈砚盯着那行“带鼎模”
,良久未语。
原来如此。
冯去疾不是单纯舞弊科场,也不是只为私藏祭器。
他在替人转移九鼎的模具——真正的复国凭证。
而接收者,就在城内某处,等着用这个模具,重新铸造属于另一个王朝的象征。
他缓缓将布片放入火盆,看着它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然后提笔写下最后一道命令:“即日起,关闭所有城门坊市交接口,凡携带大型木箱、铜料者,必须开箱查验。
另派影密卫潜入东市七处废弃作坊,彻查夜间出入人员。”
笔尖顿住。
他在命令末尾添上一句:“若有人试图焚毁痕迹,不必阻止。
让他们烧。”
火盆中的灰烬飘起一角,落在案边竹简上,恰好盖住了“李衍”
二字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