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满足于操控朝堂,而是试图借外患削弱秦军主力,再以“救国”
之名攫取兵权。
这才是真正的谋逆。
陈砚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已变。
不再是那个凝望未来投影的执政者,而是执刀入局的猎手。
“你信不过我?”
他忽然问。
章邯一愣。
“你刚才迟疑了。”
陈砚盯着他,“你怕我因私怨清算赵高,引朝乱。”
章邯沉默片刻,坦然道:“臣所虑,非私,乃公。
赵高掌影密卫三十载,党羽遍布九卿六署。
若贸然动手,恐激起反扑,新政未稳,先陷动荡。”
“所以你要等确凿证据?”
陈砚点头,“现在有了。”
他指向案上两物:“伪诏为证其篡政,私铸箭镞为证其通敌。
两项皆可公示群臣,无需株连,只需斩一人。”
章邯仍不动:“可他若拒不认罪,仗势抗旨?”
“那就不是朝堂能解决的事了。”
陈砚转身,从墙上取下浑天仪一角组件,青铜外壳刻有密纹,中央嵌着一块陨石碎片。
他将组件放入章邯掌心:“此物可启动兵工厂地下火道系统,亦可切断咸阳宫所有密道供能。
密码每月初七更新,今后由你掌握。”
章邯握紧组件,指节泛白。
“你是少府令,也是朕的军中支柱。”
陈砚道,“明日你回大营,调三千锐士轮驻渭南,随时待命。
不必穿甲持戟,只需佩剑列队,每日辰时巡视宫门一次。”
“这是……示威?”
“是预警。”
陈砚说,“只要他看到军容整肃,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一旦他动,你的人立刻接管城防。”
章邯终于躬身:“臣,领命。”
夜风渐起,吹散了熏炉余烟。
陈砚送他至台阶口,望着远处咸阳灯火如星。
“你看那边。”
他指着城东一片暗区,“宗室府邸,八成空置。
那些老贵族,嘴上喊着‘祖制不可违’,实则盼着天下再乱,好复辟旧权。”
章邯顺着望去:“只要您在,他们翻不起浪。”
“我不在呢?”
陈砚淡淡道,“若有一天,我也成了被人操纵的棋子?”
章邯猛地回头。
陈砚却已转身,走向案几。
他重新展开伪诏,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生辰宴,诸卿尽欢,勿念旧过。”
笔锋收束,墨滴坠落,在竹简上晕开一小团黑斑。
韩谈上前,低声道:“要不要通知云姜?她或许能从药理角度,查出赵高近年用药异常。”
“不必。”
陈砚摇头,“她现在该忙别的。
医署新编《卫生篇》月底呈报,比查一个阉人的脉象重要得多。”
韩谈不再多言,只将木匣重新锁好,收入怀中。
陈砚坐回案前,取出另一片竹简,继续绘制罪证树状图。
他在“人证链”
下新增一条:“冷宫井院囚婢,生辰宴前三日,放风一刻。”
这是陷阱的开端。
也是清算的序曲。
章邯离去后,行宫恢复寂静。
陈砚点燃一盏铜灯,光晕笼罩案几,映出他半边冷峻侧脸。
他翻开一本旧册,封面无字,内页却是始皇晚年批阅过的奏折抄录。
其中一页提到:“赵偃,邯郸人,幼入宫,性谨密,可托大事。”
他盯着“赵偃”
二字良久,忽然笑了。
“你不是想当太傅吗?”
他低声说,“朕就让你,堂堂正正地,走进这个局。”
窗外,骊山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似是地下火道试压。
蒸汽管轻微震动,带动檐角铜铃轻颤。
陈砚抬头,目光穿过窗棂,落在远处一座尚未完工的高塔上。
那是新设的信号塔,用于连接各地驿站。
此刻塔顶空无一物,但很快,就会升起第一面黑底金纹的秦旗。
他伸手摸了摸袖中竹片匕。
刃口微凉,却已磨得极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