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未回寝宫,径直返回书房。
他取出地图,铺于案上。
雁门、代郡、高阙塞,皆标有红点。
他用朱笔在代郡外围画了一圈虚线,又在长城内侧标注“伏弩三千”
“轻骑五百”
。
就在此时,第二封战报送至。
匈奴改道,昨夜突袭代郡戍营。
趁夜雾掩营,破外墙,杀十余人,掳走粮车两辆。
章邯早有预备,令两侧山隘伏兵夹击,强弩封锁退路。
半个时辰内击溃敌军,斩八十余级,余者溃逃。
陈砚看完,眉头微动。
章邯没追。
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割左耳计功,却不焚尸,反而陈列长城墙下三日。
此举意在震慑——让后来者亲眼看见同伴尸体曝晒于风沙之中,心生畏惧。
更妙的是,他派轻骑伪装溃兵,故意遗落假军情于道旁。
内容称“咸阳急调工坊匠人北上,边军空虚”
,诱敌深入。
这已不是被动防御。
是引蛇出洞。
他提笔,在竹简上记下:“代郡一役,反应较旧制快三分之一。
烽燧联动有效,伏兵调度精准。
可录为边防范例。”
正写着,第三封信到。
这次是韩姬派人送来。
信很短,只说机关工区一切正常,昨夜遗留的黑色油脂已取样封存,待进一步查验。
末尾加了一句:“鲁班锁仍在原位,无人触碰。”
他看完,将信折起,放入匣中。
他知道,那油脂不是工坊配之物。
有人动过机器,动机不明。
而此刻边境突战事,内外呼应,时间太过巧合。
赵高虽已失势,但其党羽未必清除干净。
他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骊山灯火依旧,映得半边天际泛红。
他知道,那不只是火光,那是秦的新脉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
他转身,重新坐下,提笔批阅下一卷奏报。
章邯在信中提到,已命人收集匈奴死者随身物品。
其中一人怀中藏有一枚铜牌,刻有狼头图腾,背面有细微划痕,疑似编号。
另从俘虏口中得知,此次行动由一名“左贤王帐下参军”
指挥,此人通晓秦语,曾在边境交易马匹。
陈砚盯着“通晓秦语”
四字,良久未动。
这不是单纯的游骑骚扰。
是有组织的侦察行动。
甚至,可能有内应在提供情报。
他合上竹简,手指在案几上再次敲了三下。
节奏与昨夜锻锤一致。
一下,两下,三下。
稳定,有力。
他起身,从架上取下浑天仪,轻轻转了一圈。
星轨归位,指向北方。
然后他坐下,继续批阅军报。
烛火跳了一下。
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韩姬离开兵工厂时,天还未亮。
她走过长廊,脚步很轻。
左手腕上的旧伤仍在微微热,但她没有停下。
她知道,那不是伤口的问题。
是某种信号。
她在冷宫废井旁站了片刻,从裙裾暗袋中取出一枚微型齿轮,投入井口。
它坠入深处,撞在某处金属结构上,出极轻的一声“叮”
。
然后她转身离去。
风卷起她的鼠皮裘,间银簪在微光中闪过一道冷色。
她没回头看。
身后井底,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震动,像是地下管道被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