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是口号。
谁的数据更准,谁的道理更能立得住,我就听谁的。”
殿内一时无声。
章邯抿了抿嘴,终是低头应道:“臣遵令。”
李婉也躬身行礼:“臣即刻拟策。”
二人退出东阁,脚步声在廊下渐远。
陈砚独自留在殿中,重新展开那幅西域简图。
他盯着最西端画下的圈,许久未动。
随后,他取出另一枚竹片,开始逐项列出近五年军费支出变化。
写到第三行时,他停下,提笔在旁标注:“三辅今年春旱,粟价涨三成,民力可用度降。”
他放下笔,唤来内侍:“去户部取去年至今所有军需调拨凭证,另传令影密卫,查清这四百二十名民夫的具体籍贯与服役记录,尤其注意是否有重复征或强押情形。”
内侍领命而去。
陈砚坐回案前,翻开李婉留下的简册。
第一页便是关中各县仓廪对比表,红笔圈出三处异常:渭南仓空额达四成,栎阳仓竟有两笔无签批的出粮记录,而咸阳西仓的进出簿上,有一行字迹明显为近期补写,墨色较新。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划过纸面,触到一丝不平——有人刮去过原有记录,再覆新文。
他合上简册,转而拿起浑天仪,将四个铜环逐一调整位置,分别标定“兵”
“农”
“财”
“民”
。
他慢慢转动底盘,观察各环运转是否顺畅。
当“兵”
环加时,“农”
环明显滞涩,需额外施力才能跟进;而一旦“财”
环倾斜,整个装置便出细微震颤。
他停住手,凝视片刻,低声自语:“动一环,牵四轴……稍有不慎,便是全盘失衡。”
他取过一张新竹片,写下:“局部可行,全域须慎。
试点可续,扩边暂缓。”
刚写完,韩谈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份密报。
“宫外传来消息,司马欣部已于昨夜抵达云中旧塞,今晨完成补给,预计明日午时进入赤勒部活动范围。”
韩谈低声禀报,“另据线报,匈奴右谷蠡王已派斥候南下,似有所察觉。”
陈砚点头,将密报接过,快浏览一遍,目光停在最后一句:“敌方牧民开始向北迁徙,带走了大部分牲畜。”
他眉心微皱。
韩谈见状,问道:“是否需要传令更改计划?”
陈砚沉默数息,缓缓摇头:“不必。
既已出,就让它走完全程。
我要知道,哪怕目标变了,我们的军队能不能依然完成任务。”
他将密报放在一边,重新拿起李婉的简册,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贴着一张小纸条,字迹娟秀,写着一行数据:“按当前征调度,若再启两路兵马,三辅农耕劳动力将在十五日内跌破警戒线。”
他盯着那行字,良久未动。
窗外日光偏移,照在案角那枚未打磨的铜符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正好落在他手中的竹片边缘,将“警戒线”
三字割成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