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便有内侍将原档编号刻于玉牌,呈于台前。
“北地郡王允之,任内新增垦田四千二百亩,税赋增收一万两千石。”
“云中郡李承业,主持修渠两段,灌溉良田六千余顷,民户联名请留。”
“陇西赵元礼,冬赈放无滞,稽查私囤三起,罚没粟米八百石。”
陈砚走到阶前,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轻躁’?这就是所谓‘不符稳政’?”
他看向冯去疾:“朕问你,大秦要的是实心办事的人,还是只会背祖训、讲出身的空壳?”
冯去疾终于开口:“陛下明鉴,臣所虑者,唯恐选拔过,致良莠不齐。”
“良莠不齐?”
陈砚反问,“那你说,什么叫良?什么叫莠?”
“德行为先,学识次之。”
“好。”
陈砚点头,“那我再问你,德行从何而来?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门第,还是从实事中磨出来的担当?”
他转身,面向群臣:“自今日起,凡举荐寒门有功者,赏;压制者,以妨贤论罪。
若有谁觉得,祖荫比实干重要——”
目光如刀,落在冯去疾脸上。
“大可以辞官归乡,守你们的百年基业。”
殿中无人言语。
几名老臣低头避开视线,另有几人exd眼神,神色复杂。
冯去疾缓缓后退半步,苍玉组佩轻轻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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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陈砚未回寝殿,仍坐于御书房。
李婉进来,手中捧着三份誊清的简表,放在案头最显眼的位置。
“辛苦了。”
陈砚看她一眼,“户部这些旧账,你还盯得住?”
“能。”
她答得干脆。
“那就继续理。
特别是那些和琅琊商号往来的,一笔一笔,全都拆开看。”
李婉应下,转身要走。
“等等。”
陈砚忽然道,“你刚才在殿上,一句话没说。”
她停住。
“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没回头,只道:“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该做的事。”
陈砚轻声道,“可只有少数人,敢在该说话的时候开口。”
李婉没再说话,低头退出。
门关上的瞬间,韩谈从侧廊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报。
“章邯回话了。”
他递上竹片,“边郡七名校尉,近三年皆因‘出身不明’被卡升迁。
其中五人战功卓着,但荐书屡遭退回。”
陈砚接过,扫了一眼,随手放在那三份简表旁边。
“明日早朝,加一项议程。”
“是。”
“让章邯准备一份《边郡寒门武官名录》,连同战功记录,一并呈上。”
韩谈点头,正要退下,陈砚又道:“另外,查查冯去疾那个族侄,上任才半个月,户部可有异常拨款?”
“属下这就去办。”
韩谈走后,陈砚拿起一支新笔,蘸了墨,在空白竹片上写下四个字:寒门必护。
笔锋刚落,窗外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一名小宦正在清理台阶上的落叶。
那人动作很慢,每扫一帚,都要停一停,像是腿脚不便。
可就在他弯腰时,袖口滑下一角纸片,极快地塞进了石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