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环视群臣:“尔等口口声声‘祖制不可违’,可曾想过,祖制之下,百姓饿死于道旁,世家却仓廪充溢?尔等称‘新政扰民’,可曾见过刑徒耕田,军吏量粟,百姓领粮时脸上笑意?”
他站起身,走下丹墀,立于章邯身侧:“今日朕明告诸卿——新政不止于吏治,不止于水利,更要深入田亩,深入仓廪,深入军民腹中。
谁若再以‘祖制’‘天命’为名,行阻挠之实,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顿了顿,声音冷如寒铁:“章邯所呈《屯田策》,准。
即日起,设屯田司,由少府兼领,三年内务使关中无荒田,仓廪有余粮。
若有阻挠者——”
他目光扫过冯去疾,“以‘妨农害政’论处,削爵夺田,永不叙用。”
冯去疾浑身一震,终于低下头。
王氏家主缓缓后退半步,与其他附议大臣交换眼神,皆见颓色。
他们本以为联名上书可逼皇帝退让,却不料皇帝一招便引入军权,以武制文,彻底打破朝堂平衡。
陈砚回到御座前,不再看任何人,只对章邯道:“宫外军士,可撤。”
章邯抱拳:“诺。”
他转身欲退,忽又停步,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丹墀之上。
是一块铜牌,刻有“咸阳西门”
四字,边缘有刮痕,显是强行拆下。
“此牌出自西门守军之手。”
章邯沉声道,“昨夜子时,有人持相国府印信,欲开城门放行三辆粮车出城。
守军依令拒开,对方竟以‘天命’为由,称‘秦运将尽,何必固守’。
臣已将涉事之人收押,请陛下裁决。”
殿中死寂。
冯去疾猛地抬头,脸色铁青:“胡言!
我府中绝无此事!
必是有人栽赃!”
“栽赃?”
章邯冷笑,“印信已送少府核对,确为相国府用印。
三辆粮车,皆载粟米,目的地为琅琊。
若非守军坚守,此刻粮已出境。”
陈砚看着那块铜牌,久久不语。
殿外风起,吹动帷帘,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铜牌上,映出一道冷光。
冯去疾嘴唇颤抖,终于不再辩解。
他缓缓退回班列,身影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十岁。
陈砚缓缓坐下,手抚《屯田策》,目光沉静。
韩谈立于侧后,悄然松了一口气,但手指仍紧握令简,不敢有丝毫松懈。
章邯收起铜牌,转身大步出殿。
甲胄声渐远,殿外脚步声再度响起,整齐有序,如同退潮。
陈砚抬手,内侍上前收走《南闸工录》与《屯田策》。
他望着空下的丹墀,声音低沉:“退朝。”
群臣陆续退下,步伐沉重。
冯去疾走至殿门,忽觉一阵风扑面,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御座。
陈砚正低头整理竹简,指尖划过《屯田策》的边角,动作缓慢,却坚定。
冯去疾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殿中只剩陈砚与韩谈。
韩谈低声道:“章邯已按您所嘱,将三千人分驻四门,明为城防,实为威慑。
冯府动静,影密卫已盯死。”
陈砚点头,未抬头。
他翻开《屯田策》,在最后一页写下批语:“可试行,务求稳实。”
笔尖顿住。
他盯着“稳实”
二字,良久,又添一句:“军民一体,政令方行。”
窗外,阳光正移过宫墙,照在殿前石阶上。
一块甲叶遗落于阶前,反射出刺目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