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断口泛青,隐隐有蚀痕。
“此铁,朕于骊山亲得。
始皇遗令,陨铁蚀骨,凡触者必病,久近者死。
当年收归陵中,不许外传。
而今,郑氏铁坊九名工匠,三日之内暴毙三人,口吐黑血,掌心烙‘篡’字——熔铁者死,藏铁者亡,铁能伪,命能伪吗?”
殿内死寂。
赵高喉头滚动,终于开口:“陛下……此等贱民之言,市井之谣,岂可为凭?或许……是您派人埋铁,再令术士作伪,只为构陷臣……”
“构陷?”
陈砚打断,“那账册是谁抄的?密令是谁留的?陨铁蚀骨之性,是你的人先尝出来的。
你若清白,为何不早报工部?为何绕行渭渠?为何用哑人?”
他逼近一步:“你等百姓骂我,等舆论成势,再让‘忠臣’出面上书,逼我交权——这局,你下得很稳。
可你忘了,火能烧人,也能照出点火的手。”
赵高嘴唇微颤,指甲缓缓掐进掌心,血从指缝渗出,滴在玉带上,晕开一片暗红。
“你更忘了。”
陈砚声音更低,“朕去过郑氏铁坊。
那日你心腹离开后,坊中炉火未熄。
朕让人清炉底,找出一块未熔尽的碎铁——与你府后挖出的那块,完全一致。
而熔炉内壁,留有紫金刮痕。”
他盯着赵高:“你亲自去的?还是你信得过的人去的?”
赵高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臣……愿辞去中车府令之职,闭门思过。”
“晚了。”
陈砚摇头,“你不是思过的人。
你是等风的人。
现在风起了,火旺了,但火——烧到你身上了。”
他转身,面向群臣:“铁可烧,话可编,但死人不会说谎,账本不会说谎,玉带钩的压痕、紫金甲的刮痕、熔铁者的黑血——这些,能是朕栽的吗?”
无人应声。
“你们说。”
陈砚声冷如铁,“是朕在构陷赵高,还是赵高,想当秦王?”
赵高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裂痕。
就在这时,殿外急步声起。
一名小宦奔入,跪地颤声:“启、启奏陛下……南市那术士……焚铁之后,突呕血,倒地不起……口鼻皆黑,掌心现‘篡’字烙印……医者说,是触陨铁之毒,已无救!”
殿内一片哗然。
陈砚缓缓坐回王座,指尖再次叩击案沿。
这一次,节奏与赵高平日整理玉带钩的次数相同——三下,停顿,再三下。
赵高站在原地,左手紧握成拳,血顺着指甲流到腕上。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却不出声。
陈砚看着他,忽然问:“你可知,为什么朕让你活到现在?”
赵高不答。
“因为你有用。”
陈砚声音平静,“你替朕清了六国遗老,压了旧勋贵,还帮朕试出了谁敢私动陨铁。
你贪,你狠,你自以为藏得深——可你忘了,蛇再毒,也得爬过沙地,留下痕。”
他抬手,指向殿外:“从今日起,郑氏铁坊封禁,工匠遗体厚葬,家属赐粟十石。
陨铁残片,送入太庙地库,永不得出。”
顿了顿,他又道:“赵高,暂免中车府令职,居家待查。
宫禁出入,由郎中令接管。”
赵高身子一晃,几乎跌倒。
他想跪,却撑着腰带不肯弯腰。
血从掌心滴落,在金砖上砸出一个个小点。
陈砚不再看他,只对韩谈说:“去查那五个术士。
活着的,带回审问。
死了的,验尸看是否都中了铁毒。”
韩谈领命退下。
百官低头,无人敢动。
赵高站在原地,像一尊裂开的石像。
陈砚靠回椅背,从袖中摸出那块陨铁碎片,轻轻摩挲。
碎片边缘锋利,划过指尖,渗出一滴血。
血珠顺着焦裂的纹路缓缓爬行,最终停在“篡”
字的起笔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