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陨铁的裂纹滑下,滴在案几边缘,凝成一点暗红。
陈砚没擦,只将碎片放进漆匣,合上盖子,递向韩谈。
“送去冯劫府上。
不是赏赐,是让他看的。”
韩谈接过,匣子沉手。
他知道那铁的来历——郑氏铁坊炉底抠出来的残块,带着赵高心腹的紫金甲刮痕,也带着三个工匠的命。
坊间已传开,触此铁者,掌心烙字,七日暴毙。
“冯劫若问,就说八个字。”
陈砚指节轻叩案沿,节奏不快,“铁可蚀人,亦可铸兵。”
韩谈点头退下。
三日后,冯劫入咸阳。
他没走正门,从北巷牵马而入,身后只跟两名亲卫,甲胄半旧,佩剑裹布。
宿处也不在官驿,而是落脚于一名退役校尉的旧宅。
宅子临街,门窄墙厚,院中马槽尚存,显然是早有安排。
当晚,韩谈亲自登门。
冯劫在堂中等他,案上摆着那漆匣,已打开。
他伸手,用刀尖挑起铁片,对着烛光细看断口。
焦裂纹路泛青,与边关带回的陨铁残片完全一致。
他曾命人试熔此物,炉火三日不熄,终不得成器,反损工匠七人,皆口鼻出血,掌心现字。
“郑氏铁坊九人,死了三个。”
韩谈坐在下,“验尸时,手心烙印清晰,与坊中熔牌字迹同源。”
冯劫不语,刀尖轻轻划过铁面,出细微刮响。
“赵高用哑人熔铁,用紫金甲为信,以为无人可证。”
韩谈继续道,“但陛下亲自清炉底,找出未熔尽的碎块,比对痕迹,一模一样。”
冯劫终于抬头:“陛下为何不杀他?”
“杀蛇容易。”
韩谈声音平稳,“可蛇皮还在,毒牙还在,地下的洞,也还在。
留着他,才能看清谁还想挖坑。”
冯劫沉默片刻,收刀入鞘,将铁片放回匣中。
“明日,我入宫。”
次日辰时,章台宫偏殿。
陈砚未着冕服,只穿玄衣深袍,腰束革带。
案上无奏折,只摆一壶温酒,两只陶杯。
殿中无侍从,仅韩谈立于门侧。
冯劫进来时,未跪,未拜,只拱手:“将军冯劫,见陛下。”
陈砚不恼,亲自执壶,斟酒一杯,推至案前。
“坐。”
冯劫落座,不动酒。
“赵高掌禁军时,你若带边军南下,咸阳早已易主。”
陈砚端起杯,轻啜一口,“你没动。”
“边军不涉朝争。”
冯劫声音低沉,“只守疆土。”
“可你不退。”
陈砚放下杯,“赵高三次调你回京述职,你称‘北胡犯境’,拒不受命。
他派监军,你‘误伤’其马,令其坠崖。
你很懂分寸。”
冯劫依旧不动声色。
“如今禁军归韩谈。”
陈砚目光直视,“宫门九重,刀不出鞘,弓不张弦。
朕不信宫中刀,只信关外剑。”
冯劫眼角微动。
“朕要的,不是忠臣。”
陈砚放下杯,指尖轻点案面,“是能打仗的人。
你手握五万边军,屯于雁门、代郡,控长城三十六关。
你若反,秦必裂。
你若守,秦可强。”
他顿了顿:“朕不裁你兵,不换你将,不派监军。
战时调兵,平日自治。
朝廷按功授爵,不论出身。”
冯劫终于端起酒杯,却未饮。
“陛下如何信我?”
“你不信朕,怎会来?”
陈砚反问,“你若不来,朕便知你有异心。
你来了,朕便信你七分。”
“还有三分?”
“看你敢不敢交符。”
冯劫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置于案上。
虎纹,断口锯齿,半边刻“冯”
,半边刻“军”
。
边军调兵五千以上,需双符合一,缺一不可。
陈砚没拿,只看了一眼,便道:“你信朕,朕亦信你。”
冯劫抬眼。
“符留在此,朕不验,不查,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