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军营外,黄土道已被夯平。
影密卫着便装服饰,沿道设卡,查验出入。
百姓不得靠近,只远远望见营门高悬黑旗,旗面破损,边缘焦黑,是经战火之物。
陈砚立于营门外,未着冕服,只披玄色深衣,腰间革带扣紧。
他手中握着一块陨铁碎片,边缘锋利,映着日光泛青。
蹄声由远及近,地面微震。
一队铁甲骑兵列阵而来,战马披甲,甲片染尘。
中央战车上,章邯立于车前,甲胄未卸,断岳剑横于膝上。
身后囚车三辆,押着俘虏,皆反绑双手,颈系绳索。
陈砚迈步上前,登车。
章邯欲跪,被他伸手托住臂肘:“此非宫中,不必礼。”
他取下断岳剑,抽出半寸,刃口映出裂纹。
随即,他将陨铁碎片贴于剑刃,缓缓磨动。
金属相擦,出刺耳声响,火星四溅。
“此锋所向,非为私权,乃为新田之安。”
他将剑递还,“你带兵出征,为的是让渭南百姓能引水灌田,让代郡流民能捧土种粮。
今敌已破,兵器当归其所用。”
他转身,对韩谈下令:“缴获兵器,尽数熔铸。
刀戟化犁,箭镞为锄。
三日内,送五百具农具至渭南屯田区。”
韩谈领命。
陈砚又指向囚车:“俘虏中可战者,编入屯田卒,以工代役。
老弱者,交少府登记户籍,安置于代北荒地。”
章邯低声道:“其中三百人,原是刑徒,隶籍未除。
授田恐乱法统。”
“法统?”
陈砚从袖中取出一枚齿轮,沾着泥,边缘有磨损,“你在北境见过水车绕渠,为何不信法亦可绕顽疾?”
他将齿轮置于沙盘模型上,推至渭南位置:“我拟行‘军功授田法’。
三等授田:一等授渭南公田,赏军功者;二等赐代郡荒田,予战死者家属;三等设屯田赎籍,刑徒立功,三年可除隶名。”
章邯凝视沙盘,片刻后点头:“若如此,兵源可续,边民可安。”
“不仅如此。”
陈砚取出一封密信,“俘虏中搜出竹符两枚,楚地制式,内层刻字,以血激活。
云姜已辨明内容——‘江东七邑共盟,兵出三户,粮自关外’。”
章邯神色一紧:“江东?项氏?”
“项羽尚未露面,但其势已动。”
陈砚将竹符封入漆匣,置于沙盘东南角,“他借六国残部为先锋,勾结匈奴游骑,又与关中豪族通线。
这不是边患,是内外夹击。”
章邯沉声:“若其再犯,当以何策应之?”
“你刚回咸阳,未及歇息。”
陈砚盯着他,“我问你,若再让你带兵出征,你可愿去?”
章邯未答,只将断岳剑重新缠上楚地麻绳,一圈,又一圈。
“我在颍川见过人相食。
若今日不战,明日边民亦如此。
我去。”
“好。”
陈砚取出虎符,“我加你为护国大将军,统辖北境三郡兵马,调度军粮转运。
另,军功授田法,即日试行。”
他顿了顿:“你可还记得,每月初七,我们在酒肆对弈?”
“记得。”
“明日初七。
戌时,老地方。
我带沙盘去。”
酒肆后院,陈砚将沙盘置于木桌。
黄沙铺底,山川沟壑以石块堆成。
他取出红黑两色石子,分别代表秦军与敌军。
章邯坐在对面,甲胄已换,只着深衣,手中握着一杯热水,热气升腾,映得他眼底红。
“你有三日未眠。”
陈砚道。
“北境战报,不敢耽搁。”
“我知你梦见颍川饥民。”
陈砚将一枚红石推至代郡,“你怕重蹈覆辙,怕征伐成祸。
但今非昔比。
我们有水车,有稽查司,有军功授田。
兵不是为征而征,是为安而战。”
章邯低头,水汽模糊了视线。
陈砚取出那枚沾泥齿轮,放在沙盘边:“韩姬昨夜送来。
她说南支渠水车运转如常,魏氏已收两季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