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药炉还在散热,铜管口残留的青烟如细丝般缠绕在梁柱间。
云姜坐在案前,指尖捏着银簪,火光映在听诊器镜面上,晃出她眼尾那粒朱砂痣。
她没看镜中自己,而是盯着案上摊开的《墨经》竹简,第七简第三行刻着“非攻者,不为利器所役”
。
这句话她读过三百二十七遍,每一次都像在回应钜子的训诫。
今夜,她将银簪插入烛芯,挑起一缕火苗,从《黄帝内经》夹层抽出那片薄如蝉翼的帛书。
上面墨迹未褪:“新政若兴,焚其器,毁其图,断其技脉。”
这是钜子三年前亲手所书,也是她入宫的唯一指令。
火焰舔上帛角,墨字蜷缩、焦黑、碎裂。
她没吹熄,任其燃尽,灰烬飘入药炉,与底层数月积下的陨石粉末混作一团,泛出幽青。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掌心已多了一枚青铜齿轮。
这是她随身三枚之一,另两枚,此刻正在陈砚手中。
翌日晨,宫门铜钉尚带夜寒,云姜提药箱入殿。
陈砚立于沙盘前,指节轻叩案几,节奏如常。
她未行礼,径直上前,取出听诊器,却未贴耳,反将金属圆盘压上他摊开的左手掌心。
铜面导热极快,昨夜炉火未熄,此刻仍存余温。
她在掌心划下四道短痕——横、竖、横折、点。
动作极缓,似诊脉,实则书写。
陈砚未动,目光仍落沙盘。
函谷关的红点已转黄,是昨夜他亲自调的光斑。
他反手抽出袖中竹片匕,在案几边缘刻下两字:“连弩?”
云姜指尖轻叩间银簪,簪头微转,卡入第二道凹槽。
这是她确认合作的暗记。
她收起听诊器,低声:“可改三重箭槽,加青铜棘轮,射程增半。”
“要多少人?”
“三十匠,十日。”
“准。”
他收刀入袖,“午时前,调匠籍入天工坊。”
她未应,只将药箱放下,启开暗格——三枚齿轮原应齐全,如今只剩一枚。
她看着空格,又抬眼看他。
陈砚从怀中取出另两枚,置于案上。
“你烧了密令,我便不必再试你。”
他说,“但你要清楚,天工坊不造礼器,不修钟鼎,只造能破敌、护民、开渠、通水的器物。
你若还念着‘非攻’,趁早收手。”
云姜伸手,将两枚齿轮推回他面前。
“我不为攻,也不为守。”
她声音平稳,“我为‘用’。
器械无罪,用者有责。
你若只用来镇压,我立刻毁图自去。”
陈砚盯着她,良久,忽而点头。
“好。”
当夜,冷宫信道被韩谈亲自关闭。
稽查司密室门户开启,云姜独自走入。
室内无灯,唯中央浑天仪底座泛着微光。
陈砚立于墙前,手中三枚青铜齿轮逐一嵌入底座凹槽。
机关轻响,墙上石板滑开,露出一幅投影——《墨经·备城门》残图,箭楼、悬门、转关、掷石机,皆以星轨轨迹标注结构节点。
图中央,一枚齿轮缓缓转动,带动整幅机关运转。
“这是你爷爷未完成的图。”
陈砚说,“他在骊山疫区救人的连弩,我改了瞄准器,用了陨石芯。
你若不信,可验。”
云姜上前一步,指尖抚过墙上投影。
齿轮转动的节奏,与她幼时在墨家地宫听到的机关声一致。
她没说话,只从间取下银簪,插入浑天仪侧孔——这是开锁工具,也是她确认真伪的方式。
齿轮加,图中连弩结构分解,三重箭槽清晰浮现,棘轮咬合角度与她设想分毫不差。
“你何时知道的?”
她问。
“你为我取箭那夜。”
陈砚说,“你用麻醉剂时,手稳得不像医者,像匠人。
后来你在冷宫修传信管道,用的是鲁班锁第七齿频率,那是墨家‘天志者’的入门暗码。”
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那你为何不早动我?”
“我需要你自愿。”
他说,“墨家的技艺,强求不来。
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