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回榻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执问从未生。
韩谈退下,步履沉稳,但袖中竹片紧贴掌心,微微烫。
陈砚睁眼,指尖在榻沿轻叩三下——三策未改:减徭役、查隐户、汰冗官。
他将这九字默诵三遍,压下脑中翻涌的碎片:赵高的冷笑、诏书火光、沙丘风声。
胡亥的记忆如毒藤缠绕,但他不能乱。
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未时刚过,两名内侍奉李斯之命入殿,称“清点御物,以防遗失”
。
陈砚早已换上宽松深衣,带松散,正趴在案几上研究一幅地图,不时用茶水在地图上勾画,嘴里嘟囔着一些奇怪的话语。
内侍低声通禀,陈砚猛地将地图揉成一团扔向内侍,大笑起来:“莫要扰我寻宝!”
说着摇摇晃晃地起身,假装站立不稳撞翻了旁边的烛台,趁乱将那枚写有关键内容的竹简藏入袖中。
内侍互视一眼,不再多查,匆匆退下。
陈砚跌坐席上,喘息佯醉,目光却扫向门侧——韩谈立于阴影中,方才全程未动,此刻却悄然弯腰,从砖缝中抽出那枚残简,迅藏入袖袋。
陈砚垂眸,不动声色。
夜复临,铜漏再至子时。
陈砚坐于榻角,取出新竹简,以指甲刻写:
“韩谈,影密卫旧部,守口如瓶,然有隙可乘。
一、拾竹不报,存私心;二、妹受排挤,怀怨;三、夜察残简,已生疑。”
他停笔,回想韩谈袖口一闪而过的暗纹——半条盘蛇,隐于织线之下。
影密卫标记,非普通宦官可有。
此人身份不纯,职责或涉监察皇子。
再刻:
“韩姬,机关术,可用。
引见须缓,不可急召。
借修器为由,名正言顺。”
他合简,藏于卧榻夹层。
起身时,头痛骤起,如刃劈颅。
胡亥残魂闪现:赵高俯身低语,手中竹简燃起火光,李斯背影立于诏书之前。
陈砚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
他蹲身,以指为笔,在地砖上划出三线:
一线连“韩谈”
,下注“影密卫”
;一线自“韩谈”
分出,标“匠作署—韩姬”
;一线横贯,写“行宫守卫”
,与前两者交于一点。
三线交汇处,他刻下一字:“通”
。
此即情报网雏形。
不求成,但求扎根。
韩谈是眼,韩姬是手,而他,是藏在暗处的脑。
寅时初刻,他重取竹简,在背面空白处勾勒一人侧影——髻高挽,耳坠微晃,似有浑天仪轮廓。
旁注三字:“机关术,可用。”
笔尖顿住。
他知此刻所为,已非单纯求生。
装傻是盾,布局是矛。
盾要厚,矛要准。
韩谈今日藏简,非为忠,亦非为奸,而是察觉他“非全然昏聩”
——这丝动摇,便是裂隙。
裂隙可入风,风可燎原。
他将简翻回正面,重新默写三策,字字清晰:
减徭役以安民。
查隐户以增赋。
汰冗官以清吏。
写毕,指节敲案三下,如敲定桩。
远处传来更鼓,三声。
韩谈在廊下换值,袖中竹片贴肉而藏。
他未回值房,反而转向东廊库房——辰时三刻,匠作署交接旧物,韩姬将至。
他停步,从袖中取出那枚残简,对着灯影细看。
墨迹晕染,但“查隐户”
三字尚清。
他盯着许久,终是将其塞入腰带暗袋。
风穿廊而过,吹动他半幅衣袖,露出内衬一道暗红刺青——九宫格纹,中央蛇低垂。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