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泥土,呼吸的空气,仰望的星空,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与老奶奶的交流,始终停留在最基本的需求层面。
手势比语言更多。
他需要热水,会指指暖水瓶。
老奶奶明白了,就会提来一壶刚烧开的。
他换下脏衣服,放在一个盆里,放在院子的水井边。
老奶奶看见了,会默默地帮他洗净,晾在院子里的竹竿上。
有时,他坐在院子里看湖,老奶奶会坐在不远处的门槛上,手里做着永无止境的针线活,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同一个方向。
两人之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一言不,却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宁的陪伴。
有一次,他看到老奶奶在院子里喂鸡,把一把谷粒撒在地上,嘴里出“咕咕”
的呼唤声。
那些鸡围在她脚边,争先恐后地啄食。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极其平淡的、近乎无表情的神情,但眼神里有一种专注于眼前具体事务的柔和。
张诚忽然想,她的一生,或许就在这个小院里,面对着这片湖水,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她可能从未听说过什么是bsd猜想,什么是霍奇猜想,她世界的边界,或许就是这个村庄,这片湖,这些山。
她的喜悦和忧愁,都来自于具体的人,具体的事——儿孙是否安康,收成是否好,今天的饭菜是否合口。
这种生活,与他之前那种在抽象思维巅峰搏杀的生活,是两个极端。
哪一种更真实?或者,是否存在一种更“真实”
的生活?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那种完全悬浮于现实之上的状态,或许也是一种畸形。
就像一株植物,只有根系深扎于泥土,才能向上生长,触摸天空。
他的根系,在过去十七年里,似乎只扎在了由符号和逻辑构成的、虚无的土壤里。
现在,在这洱海边,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凡甚至琐碎里,他感觉有一些细微的、柔软的根须,正在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向着脚下这片温润而坚实的土地,缓慢地伸展下去。
这个过程很慢,很安静,几乎无法察觉。
但它正在生。
夜晚,他躺在床上,能听到湖水永不疲倦的、轻柔的拍岸声。
那声音不像京郊别墅里的绝对寂静,它是有声的,但这声音本身,却烘托出一种更深沉的宁静。
它像一种缓慢的、持续的安抚,一遍又一遍,冲刷着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皱褶和伤痕。
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睡意,像洱海上渐渐升起的夜雾,温柔地将他包裹。
